温热的水灌进楚琰的嘴里眼里,他不得不剧烈咳嗽,连眼睛也睁不开,感觉马上就要溺死了。
这时楚琰明显感到一只手伸到他身前将他从水里捞出来,楚琰便紧紧抱住这条有力的胳膊咳个不停,等自己都出水了也没有察觉,仍是紧紧抓着。
直到楚琰头顶传来一声不怎么清晰的轻笑,楚琰这才顶着湿漉漉的脑袋向上看去。
这下离得近了,他看到段晖用一根黑色丝带束了个高马尾,正紧抿着唇角不悦地看着自己,刚刚那一声笑意仿佛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楚琰又咳了几声,手中的胳膊猛地抽出去,他才发现自己还在抱着段晖的手臂。
楚琰脸红了红,下意识往下避开段晖的视线低头,正正对上了段晖不可描述的地方。
段晖、楚琰:……
“抱、抱歉!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楚琰猛地往后扑腾,脚底一滑又要往深水处栽倒,被段晖眼疾手快捞了回来顺势仍在身旁。
“坐好了!再动便把你丢出去!”
楚琰连忙点头,同时尴尬地别开眼。
段晖在他身侧托着腮,声音倒像是有了些笑意:“怎么?楚大人不是心悦于孤么?为什么不敢看孤?”
楚琰在心里大骂不要脸,嘴上却道:“你可还没名没分呢!怎么能行如此小人之事?当、当然是要等我三书六聘——”
段晖本来正坐在岸边的浅水区休息,闻言“啧”了一声,突然翻身来到了楚琰面前,双手将楚琰围在了中央,呼吸全部落到了楚琰脸上。
楚琰嗷一嗓子叫出来,被段晖的这个动作吓得不轻。他双眼紧闭,一双手横在胸前想推开又不敢触碰段晖的胸膛,嘴里大叫着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君子非礼勿视”。
段晖便静静看他惊慌失措。
烟雾缭绕间,楚琰唇角的小痣变得不真实起来。段晖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突然伸手将楚琰耳侧一缕乱发别到了耳后。
正在疯狂背圣贤书的楚琰浑身一抖,哆哆嗦嗦睁开了眼。
段晖嘴角翘起了些,看起来心情还不错。冷硬的下巴此刻聚集了诸多水柱,顺着他的脖颈流下去,流到了结实的胸前。
那里有壮实的肌肉,但除此之外什么也没了。
楚琰揉了揉眼,呆了。
怎么会?
那明明是很重要的东西,段晖一定会随身带着的。
除非……
那根本不是什么重要东西,很可能只是宸王一时兴起带着玩的小玩意儿罢了。
楚琰突然委屈了起来,他盯着段晖的脸饱含怨念地看着他,到最后竟然开始哽咽。
段晖也没想到楚琰会哭,当即有些手足无措,双臂也收了回来。
可楚琰越哭越厉害,到最后甚至以手掩面,哽咽得不成样子,泪水不断自指缝间溢出。
段晖心疼了,搂过楚琰的身子抱了抱他。
“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哭了?”
楚琰知道这样很丢人,可他控制不住了。
自从在蜀郡看到段晖身上看到那个模糊的小木雕开始,楚琰无时无地不在想办法弄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他急切地想要去求证,可是又不敢去求证。他怕那真的和自己的木雕是一样的,可又怕那和自己的不一样。
这折磨得他午夜梦回都会被惊醒,一会儿梦见师兄一脸严肃失望,对自己说:“小琰,你怎么是非不分?”一会儿又梦到段晖血泊中颤颤巍巍拿出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狐狸,一边吐血一边笑:“楚琰,你就这么对待你哥哥的么?”而自己,正把锋利尖刀扎进段晖温热的胸膛……
可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今天破灭了。
段晖身上什么也没有,那木雕对他来说什么也不是。甚至有可能,他从段晖身上看到的小木雕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楚琰埋在段晖身前哭了会儿,冷静下来后将他推开想要上岸,却被段晖拽了回去。
“你干嘛?”楚琰第一次露出了堪称凶狠的目光,双手下死劲推着他,奈何推不动,只是将段晖身前蹂躏出了一片红印子。
他嗓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眼圈红红的,让段晖想起了小时候的楚琰想要吃糖包,可是他乳牙坏了一颗,爹爹便让自己看着他不许多吃,小楚琰便和现在一样眼圈红红跟自己撒娇装可怜,结果每次自己都心软给他,然后被老爹打屁股。
段晖揉了揉楚琰湿透的头发,道:“身上湿透了,等我出去给你拿件干衣服,你好好洗个澡。”接着不待楚琰反应便起身出了温水池,背对着楚琰一丝不苟地穿好衣服,出了门。
楚琰怔怔地盯着水池底,头顶好像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很久没有散去。
等段晖刻意过了半个钟头再来,将衣服放到外间的架子上时,楚琰已经靠在岸边睡着了。
他将湿透的衣服随手丢在了岸边,那憨态可掬的小狐狸却被楚琰小心放在了干燥的地方,一点都没粘上水。
段晖难得轻叹一声,将悬挂在一侧墙壁上的另一只小狐狸握在手心抚了两下,放回了里衣内。
这小糖包长成了小书生还是一样傻,他也知道此物珍贵,怎么就不想想自己也肯定会收起来呢?
段晖沉着脸上前拍了拍楚琰的脸颊。
“嗯?”
这么一会儿工夫楚琰已经睡熟了,竟有点不知今夕何夕。
段晖只好将人从温水里捞出来,将人仔细擦干净套上了干净里衣,又用棉衣把他裹了个严实,这才将人搂着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