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厌烦他装作少年模样来讨我欢心,却每每在我原谅他之后,又以那副少年姿态伤我至深。
我更厌烦自己,总是心软。
司琛神色黯然地站起身来,「我就在门外,你若是……想我,就唤我可好?」
「滚!」多留一刻,我都能落下泪来。
怎会不想他?但再想,也见不到当年的司琛了。
而今的司琛,我想也不敢想。
小周要回家过年了,她贴心地叮嘱我:「切记按时服药,好生调养!莫要乱动药壶,莫要四处乱走。」
我乖顺地跟着她背诵,「按时服药,好生调养!不会乱动药壶,不会四处乱走。」
小周很是满意,我趴在案几上问她:「可否多开些止痛的药丸,夜里疼痛实在难忍呢。」
小周摇头,凑近了说:「要不就让那人进来,让他陪陪你,毕竟也是过年。」
我努努嘴说不,就是因他在门外,想想就难受。
心里痛,身上就更痛。
除夕这日,司琛不在我的病榻外守着了,我也不在意,自己溜达了一圈就跑回房间看话本去了。
外面的爆竹声「噼啪」作响,我站在窗边蹭了个喜气。
「梆梆。」
「小婳,新年安康。」司琛含笑看着我,手中捧着糕点,夜色中烛火映照在他眼中,闪烁不定。
「小婳,许个愿可好。」他兴冲冲地将糕点往我面前推。
12.
我倚门而立,目光复杂地望着他,「司琛,你当真令人失望。」
我轻轻吹熄了那支蜡烛,缓缓道:「两年前除夕之夜,我言一人守岁寂寞难耐,欲你作伴。你归来了,可入夜时分你又言要离去,说是有什么要紧买卖,合伙人的东家不过新年,你要去当值。」
「什么当值?我皆听闻了,是乔念说她心生惶恐,想让你陪伴。」
我双臂交叠于胸前,靠在门框上道:「你离去那夜,我独自守岁,只觉那年冬日寒冷刺骨,新年亦无甚意趣。自那时起……我心中再无新年。」
你已忘却,我却未曾遗忘,我心中再无新年。
我亦……再无欢愉时光。
司琛双手颤抖,似欲寻些托词来掩饰,但我却不愿再听。
「我已知晓,她那时不是怀有身孕吗,你去陪伴她理所应当。我最悔恨的便是那时未能看清楚,还妄想着你能回心转意。若是那时就幡然醒悟,没准如今就能许新年愿望了。」
「我欲长命百岁,你可许我这个愿?」
我猛然关门,不知门扉是否撞在他脸上,若是毁了他的容貌才好。
童念来探望我,小心翼翼地指着门外问:「在外头的……可是司琛?」
我正色纠正她,「非也,那是扰人精。」
童念无奈一笑,「当真要剪去吗?」
「剪去吧,小周忙碌得很,莫要占用她时间,你替我剪去吧。我还是有些舍不得的。」
童念默然动手,替我告别了我的一头青丝。
我望着铜镜想,真个是病入膏肓了。
13.
我已不太能四处游走了,因为浑身疼痛。
我托小周为我寻了个侍婢,我道:「要心灵手巧,做事麻利的,我有银两。」
小周次日便为我寻了个侍婢来,未及踏入门槛就被司琛阻拦。
「我来照料你。」他动作轻缓,语气却甚是坚决。
我痛得不愿多言,只能咬牙挤出一字:「滚!」
「我听得太多遍了,已是免疫了。」
我心中更加堵闷,怎地忘了,司琛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对头,总是与我作对。
待到稍微缓和些,我便摔了所有物什让他离去。
他蹲在我面前道:「小婳,我们回京城求医如何?」
我歪着头问他:「司琛,你可知晓何为病入膏肓?我的医治不过是强撑几日,我不愿再医!」
况且,我也不愿回京城,那里有太多我厌恶的记忆。
「怎会如此?定然会有转机的。」
我甩开他的手道:「有转机又有何用?我的亲人皆在九泉之下,我正好去与他们相聚,你为何总是阻拦我与亲人团圆?」
「小婳,我们也是……一家人啊,你不记得了吗?」
「司琛,明日也请大夫诊治诊治吧,我看你该去看看脑子,我们已经和离了!给你挂个牌匾在头上,你才能记得住是不是?」
我深吸一口气问:「你可是对这般病弱的姑娘格外钟情?起初你心悦的姑娘,就是你那丫鬟,她病了去求医,你就与人家好上了。后来乔念也是三天两头往医馆跑。」
我恍然大悟,「懂了,你就是喜欢病中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