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封信笺,未对我的生活造成多大波澜。我依旧日间安歇、调养,夜里四处踱步,赶上小周值夜便与她一同看话本。
可是烦人精不会只出现一次,一周后我又收到一封陌生信笺。
「你将我除名了?」
我撇嘴,将这封信笺也丢进火盆。
司琛这些年因有些家资,就养成了不达目的便不罢休的性子。我好不容易入眠,被他连环传信唤醒。
哦,忘了,他从前也是个纨绔子弟。
「喂!」我语气恶劣,眼睛都睁不开。
「你为何不在府上?」司琛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
「啧,」我有些不耐,但还是忍着性子问:「寻我何事?」
「银两该打入哪个钱庄?」
「随意哪个皆可,这等琐事你何须亲自来问?」
「莫要走!」
我将身子凑近门缝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你为何不在府上?」他又开始重复,我却灵光一闪地问:「你在我府上?」
「我奉劝你速速出来,这宅院我已托中人挂售,指不定何时便有人来看宅,你速速滚出来,莫要挡了我的财路。」
「你要卖?」他声音拔高了几分,「你要将这宅院卖了?」
我强压怒气,冷声道:「留着又有何用?你少废话,速速滚出去。」
「你在何处?」他听上去颇为严肃地问。
「关你屁事!」我失去耐心立刻结束对话,辗转反侧至天明。
在心中怒骂司琛千万遍。
再生气还是要被小周带着乖乖去调养。在故乡,难免碰到故人。
「小婳?」我闻声望去,是我少时至交,「童念?」
久别重逢,自是要细细叙话。
那日得了小周首肯,我难得的拥有了出门一个时辰的机会。
来到食肆,我选了煮锅。
童念欲言又止,终是开口问道:「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我淡然一笑,「倒也无甚不好,只是命不久矣。」
她执箸的手微颤,愕然看向我。
我正细嚼慢咽,抬头见她泪如雨下。
「哎,你,你这是何故?」我慌忙抽出两张纸巾为她拭泪,一时手足无措。
「何病?」
我摆摆手,「治不得的病,无妨,一时半刻也不会死的。」
我望着窗外说:「我想死在晴日里,寒冬终究太冷了。」
8.
「你与徐望还是那般?」
提及徐望,她眼神黯然,轻声应了声是。
我未多言,世间百态,各有各的活法。
「可否应允我一事?」出得门来,我搓着手问她。
「你说便是。」
「莫要与人提及你见我之事,若得闲,可多来瞧瞧我。」
或许是寒风凛冽,她眼眶泛红,「嗯。」
「司琛不知晓?」
「嗯,我们和离了,他无需知晓。」
童念不再言语,我们皆默然望着前方。
昔日学堂,我与司琛是人人称羡的琴瑟和鸣,童念却是追随徐望的小丫头。
北风呼啸,纵使有过锦绣年华,也不过是浮云幻影,转瞬即逝。
回到病榻,因不遵医嘱饮食被小周训斥一番,我乖顺受教,表示日后定当谨遵。
她得寸进尺,取了剪刀欲剪我发,我死守不放。
我们争执了两日。
「不过是出去用了一顿饭食,日后不去便是,如何还要剪发?」
小周与我讲道理,「你将开始用药,用药便会掉发,我们剪去更好些。」
我思忖着问:「不用药可否?」
小周勃然大怒,我笑着安抚她,「罢了罢了,容我思量思量!」
她还欲再言,忽有高大身影步入,直奔我而来。
「公子寻谁?」
他不理她,只是冷眼凝视我,似要从我面上看出什么诡计般。
「寻我的,小周姑娘快放过我的头发去忙吧。」
她蹙眉打量着男子,又看了看我低声道:「有事唤我。」
我点头应允,这才将她送了出去。
转身看向司琛,我问他:「不用与乔念过元旦?」
元宵、中秋、新年,乔念总有各种缘由唤走司琛,有段时日我甚至厌恶各种节庆,它们让我更显……孑然一身。
后来习惯了,觉得独自过也无妨,他却又来惹人厌烦。
「这又是你的何等把戏?」
心口一窒,原来纵使习惯了锋利的刀子,撕开伤口时仍就会痛。
我叹气道:「是,此乃我新的手段,你莫要上当,快些离去吧。」
「你随我走。」他伸手欲拉我,我慌乱中被他拽了两步。
「我……啧,放手!」我冷声喝道,甩开他的桎梏。
「我们如今再无关系,你懂否?你为何在此处?」
他松开我的手退后两步,「你休想以病痛为由讨得更多银钱,你也知晓,我们已经和离!」
我小口喘着气,只觉心口血液凝滞,阵阵麻痹。
我甚至不愿与他多言,只能将他往外推搡,「滚,速速滚,带着你那些钱财去寻你的心上人,莫要再出现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