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0年11月30日下午6:00天气:小雨
我迫切想知道黎小军和宝宝的进展,他们可能在进行一场真正的网恋。下午在家没事,去了黎小军家,准备和他深刻的聊一次。
黎小军还在呼呼大睡,我蹑手蹑脚走近床边,对着他的耳朵,轻声的说:哟,宝宝,你来了。“谁?”黎小军鲤鱼打挺般地坐了起来,看着他惺忪的眼睛,我“扑嗤”一下笑了:“哈哈,你还当真啊?怎么,你对‘宝宝’这个名字这么敏感?下次看你睡觉,我就叫这个名字,准能把你叫醒。”
“你怎么那么烦,我正做着美梦呢。”黎小军咕味了一句,又倒头大睡。
“嗨,起来,都下午二点了,昨晚是不是玩得很晚?”我掀开黎小军的被子,向他打探消息。
黎小军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痉挛般地伸了个懒腰,又是一个难以自禁的微笑:只是看了场电影。
“没别的了?不可能,看你做梦都在笑,绝对有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我非要来个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好,你就听我慢慢道来。”黎小军披了衣服,学着京戏的味,向我诉说他的“艳事”。
“我们先去看了场电影,那电影叫什么名字,内容讲的是什么,谁演的,我一觉都睡忘了,或许我根本就没记住,因为我一直在和宝宝聊天,不停地聊,聊她,也聊我自己,过去,现在,网络,现实,天南地北地聊。特别是她给我画了张画,真让我心动。”黎小军边说着,边欠身从抽屉里摸出一张素描来,是黎小军的画像,我不懂素描,但我能看出来,那张画肯定画了好几天,每一笔都行云流水般,显得很细腻、精致。黎小军接着说:“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我,画出我给她的第一印象。虽然外表上她很活泼,可内心里,她的感情很细腻。除此之外,善良,可爱,乐于助人,真诚都是她的优点,总之她是个挺不错的女孩……”“看来,你是真的‘爱’上她了。”我不怀好意地想套黎小军的话。
“暂时只能说‘喜欢’,在说到感情方面的事,我告诉她,我跟女朋友分手了,她也告诉我,她曾经有过一个画画的男朋友,彼此虽然在理想上是一致的,但个性上却是格格不入……”
“可你并没有跟燕子分手啊,你怎么能骗她?”
“没有,我没有骗她,因为今晚我会跟燕子讲清楚的,这个决心我已经下了很久了,今天晚上就要付诸行动。”
“你真的要这么做?”我想挽留些什么,一些不易得到的多年的感情。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只有这样我才能理直气壮地去对宝宝说,我喜欢你。”
“看来我是阻拦不了了,感情上的事,外人永远帮助不了,既然你想清楚了,我也不便说什么。”
黎小军刚才发亮的眼神,突然变得暗淡了,甚至有了一种落寞的感觉,忧伤的神情。也许,他还需要冷静地思考一下,也许,他要将自己的心情调整一下,我准备告辞。
“也许开始一段感情,注定要放弃一段感情,有取就有舍,只要你不后悔,其他的都不重要。”
临走之前,我向黎小军说了自己的看法。
从黎小军家出来,心情有些沉重,爱情这东西,真叫人难以说清。为了一段真挚的爱情,可以什么都不顾,一旦拥有了,又觉得爱情是一种负担。艰难的获得了爱情,又轻而易举地舍弃,是爱情的悲哀,还是人性的悲哀?是理智的选择还是盲目的跟从?孰是孰非,好像跟虚幻的网络一般,让人疑惑重生,又摸不着头脑。或许爱情本就没有对与错之分。
六点钟的时候,我骑车冒着小雨去了网吧。
我已经很多次挨父母骂了,因为每次到了吃饭的时间,我还没回。可我觉得,诺言是应该遵守的,答应别人的事应该尽力去做到。吃饭跟上网没有什么关系,可一旦发生了冲突,在我,却选择了后者。
雪儿还没有来。我给她发了首短诗。我在等人的时候总有做其他事的习惯,比如:在车站等人,可以一边抽烟,一边等,或者还可以一边哼着小曲;在网上等人,是不能抽烟的,那样会影响他人的健康,也不方便哼着曲子,否则会扰乱别人的思绪,或者会影响别人的聊天的兴致。所以,我就在OICQ上写诗,写完就发,发了再写,一直到所等的人出现。可能是现场构思,没作什么修改,大部分的诗都是平庸之作,可那绝对是我真实的感受。
我给雪儿发的诗叫《等你》。
六点半的时候,雪儿来了。
“你今天来得挺迟啊“是,有点事耽误了。”
“今天没上班吗?”我问。
“我请了一天假,没上。”
“怎么,不舒服吗?”
我关切的问。
“不是。”
那为什么?能说吗?”
“我不想说,也不知该怎么说,反正心情不好。”
我莫名其妙起来,她怎么突然变得这样?
“是工作上的事吗?”我还是想知道她不高兴的原因。
“别问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可你现在说出来,会好受一点,我也可以替你分担呀。”
“谢谢你,可我马上要走了。”
“那也好,以后再说,你什么时候再上网?”
“最近一段时间不能上了,上的话,我会CALL你的。”
“好吧,你要开心一点,希望我们还能履行各自的诺言。”
“好的,下雪的时候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那你要多休息,改天再见吧。”
“好,886。”
今天是怎么了,是谁惹她生气呢?我从未见她这么不开心,是和朋友吵架了?工作上不如意?因为上网,被父母骂了?还是,因为我呢?
雪儿下了线,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心不在焉的在网站上走马观花,黎小军急冲冲地进来,拉我就走。
“干嘛,干嘛?”我冲黎小军直嚷。
“我跟燕子约好今晚见面,我实在不知该怎么跟她说,你就帮一个忙,我们一起去吧。”黎小军语气哀求着说。
“我又不是你们的介绍人,分手干嘛要我去?”
“就算我求你了,你说话,她可能相信,我要是说,她一定会说我移情别恋了。”
“本来就是嘛,为什么不承认?”
“别说这个了,走吧。”
黎小军拽着我,确切地说,他是在我不乐意地情况下,拖着我走的。
晚上可以用寒冷来形容了,街上的行人零零落落,大都竖起衣领,来遮蔽寒风。在街道的一边,燕子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对,对不起,久等了。”黎小军抱歉地说。
“我们边走边说吧。"我插话道。
“找我有事吗?这么晚。”燕子好像有了什么不好的预感,眼神中充满了疑问。
“对对对,小军找你有些话要说。”我拉了拉黎小军的衣服,暗示他开口。
黎小军手指挠着头皮,费了很大的劲,才挤出一句:“是这样的,你认为我们合适吗?”
“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好吗?”
“我们,不合适。”
“不合适?你是说分手?四年后的今天?”燕子情绪波动起来,声音提高。
“我们分手吧,你会找到一个更好的。”
“好,只要你说你不再喜欢我了,我现在就走。”燕子停住脚步,冲着黎小军大声地逼问。
“难道分手就一定是不喜欢对方了吗?”黎小军也反问燕子一句。
“如果彼此都是喜欢的,就没有理由分手。”
“分手就是分手,不需要理由。”黎小军斩钉截铁地说。
“你是不是喜欢别的女孩了?”
“如果是这样,我们也不会相处四年了。”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燕子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了。
“为什么?因为我不再爱你了,行了吧。”黎小军一字一句的对燕子摊牌。
“好,这是你说的。”燕子的眼眶里滚动出晶莹的泪花来,“你不要后悔。”她忍住即将坠落的泪珠,扭头向前跑去。刹那间,整条街好像都停滞住了,黎小军的身影以及在他身后的我都木刻般的在原地定住了,没有人去拉住燕子,因为此时的燕子肯定已经泪流满面了,就让她一个人哭一次吧!为爱流泪,为情心碎,或许这样可以减轻分手的痛苦,哭吧,燕子,好好地,痛快地哭一次,我们同样感受着你的痛苦,包括黎小军。
怎么能不心酸?不悲苦?四年的风风雨雨,同舟共济,期间有多少的快乐,又有多少的挫折?走过来是多么地不容易啊!可天下有不散的筵席吗?暂时的疼痛就是为了将来永久的不疼痛,燕子,珍重!一段感情就是这样消逝了,凄冷的寒风向我们的脸庞扫过来,黎小军低头不语,默默地走着,我在后面跟着,此时他需要一个人安静地去回想过去点点滴滴的空间。小军轻轻地呢喃一句,但我听得非常清楚:我们去喝一杯!
好不容易找了家破落的餐馆,没有菜,只有酒。
“喝。”他端起酒杯,满杯的白酒“咕咚”而尽。
“你喝慢一点,是酒可不是水。”我劝他少喝一些。
黎小军闷着头,不作声,径自喝自己的酒。几大杯下肚,小军明显有些不支,微红的面庞满是悲容。
“借酒消愁愁更愁,是你自己决定的,不要再后悔。”
“我不是后悔,不是。”他使劲地摇头,又接着说,“在一起不快乐,失去了又心痛,我曾经爱过啊,叫我一下子松手,真的很难承受。”
我不知该不该在这时说起网络,或许在网络上小军是快乐的,也是网络给了他勇气,下定决心的勇气,可他的悲痛真的跟网络有关吗?还是让他心痛一次吧,今夜不谈网络。
黎小军还是一杯接着一杯喝,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你以为我不伤心吗?伤心,我很伤心,四年的感情说放就放,一下子就,就全没了……”
“别喝了,咱们走吧。”
“不,我是爱她的呀,可又为什么和她分手呢?为什么?为什么呢?”
“因为爱与不爱很难说得清楚,全凭感觉去判断。”我跟他搭着话。一个喝醉的男人,说话可能不着边际,但一定要陪他搭着话,也许这也是一种分担吧!
他还是不停地喝着,任我怎么去夺所剩无几的酒瓶,都无法阻拦得住他喝酒的欲望。
小军已经烂醉了,爬在桌子上,沉睡着。
我架起他,搀扶着,一步一步向刚才的那条街走去,走在阑珊的街灯下,不经意间,我看到小军的脸颊有哭过的痕迹……
我只是在你偶尔经过的路旁悄悄地开了花你走过又走回我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也许我们都曾经交臂过你无意我也无求而留下的只是一个成长的过程。
在我的日记本上,写下这首诗,为黎小军的这段逝去的爱情而作。我给诗起了名字,叫《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