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00年12月13日下午3:00天气:睛
也许是因为昨天的一场雪,今天的天气竟然出奇的好。
可是,天气好,人的心情未必好。
黎小军就是带着这样的心情,来找我的。看到他,我想起昨晚燕子说的话,现在他为了一个网友搞得不愉快,却不知有另外一个人,对她始终如一的关心与疼爱。
我知道他那副苦酸样肯定又是和宝宝闹矛盾了,他很少不高兴的,除了被心爱的人伤到心处。我有些嘲讽地问他:“今天天气不错,找我不是诉苦的吧!”
“别说了,还不是……”
没等他说完,我就抢白道:“网友?宝宝?”
“我怎么对她又爱又恨?”
“爱是自然的,恨就不知是为什么了。”
黎小军点上一支烟,猛吸了一大口。我想替燕子把话传到,又怕此时提到她,小军又要说我搅浑了。
吐了几口烟圈,他说话了:“你知不知道,宝宝依然在跟以前的男朋友联系呢,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说什么你?你是她老公?还是监护人?难道她就不能有正常的生活?交朋友的权力?”
“可她交的是以前的男朋友,明摆着想重叙旧好嘛。”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语气怪异:“叫我怎么说你?这就吃醋了?你还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爱她,可一点男子汉的气度也没有,我也不知道宝宝喜欢你哪一点?”
虽然表面上我数落小军的错,可要是换成了我,恐怕醋劲更大,感情这码子事,就是“当局者迷,局外者清”。
黎小军一副委屈的样子,说话有些激动:“你说我没有气度,可她呢?我仅仅去上网和人家聊了会天,她就跟我急,还说什么,从哪里开始就从哪里结束。”
我一听,头就大了。又是因为繁琐小事,闹得不可开交。我正襟危坐,严肃的问黎小军:“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宝宝合适吗?”
“我也没有很仔细地想过,当初就是想见到她,见到她以后,就喜欢上了她,一见钟情,哪想得那么多啊!”
“所以我说你做事是三分钟热度。要是我,肯定会想一想,理智地去分析一下,见面的时机有没有到,还是一时冲动。”
“因为爱所以爱,我可没想将来。”
“每个人见网友前,都想做网恋中的那个百分之一,却不去想想,自己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与网恋无缘,你当初就是为了百分之一的一见钟情,现在沦落到百分之九十九里面去了。”
“谁不想有一个浪漫的爱情,的确有很多人为了浪漫而付出了代价,但是,曾经拥有也是一种美。”
“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思想,才生出这么多烦恼来。”
我们口枪舌剑地辩论起来,好像在做什么关于网恋的学术演
说,大道理讲了一大串,谁也不让着谁。
黎小军以矛击盾,反问我:“你做事谨慎,我看你就不去见网友?”
“我当然会见,时机成熟就会见的。”
“什么时候是时机成熟?一年?二年?”
“时机成熟就是时间不确定,到了见面的时候,就去见,比如昨天晚上就是时机成熟了。”
“真的已经见面了?”黎小军一听我去见面了,刚才无精打采的样子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不是很想听啊?”我卖了个关子。
“快说,雪儿漂亮吗?你们谈些什么了?”
“当然漂亮,而且我们谈得还很投机呢。”
“你可不是一时冲动吧?”
“我才不像你呢,我们说过第一场雪见面的。”
“可以嘛,还不至于互相失望,有没有想过网恋?”
“没想过那是假话,可我不会去刻意追求,时机成熟了,该怎样就怎样吧!”
黎小军显然被我的话打动了:“好一个时机成熟,不该讲的没讲,该讲的也没讲,看来,你对网络认识很深啊!”
“注意,我可不是研究网络与爱情的,我只是凭感觉而已。”“反正,我是服了你,跟你学一招吧,随缘。”
“对了,这才是理智的看待事物,不要把网恋看得太美,也不要游戏网络,两者都保持一个度,自己就不会受伤害,对方也就不会从你身上受到伤害。”
“好了,别说大道理,我认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黎小军作出了让步,他默认了我的处事方法,我也不想咄咄逼人了。这么好的天气又没有其他事可做,只能去上上网了,我问黎
小军:“你去不去上网?”
“不了,我还是去找宝宝,该道歉就道歉,能忍则忍,女人都是糖做的,越甜的越适合做配料。”
“这样就对了,能哄就哄吧,女孩子只会生一时之气,不会计较很多的。”我都感觉自己快成情圣了,说话跟教科书似的。
黎小军又点燃一支烟,叼在嘴里。
我说,少抽一点,女孩子一般不喜欢男孩子抽烟的。
他说,不抽烟,能做什么?
我心里想,他果然不听劝,哪怕是忠言逆耳。
燕子说得对。
我去上网的网吧,叫“暴雪”。不仅名字有意思,更重要的是,那是风的颜色的“根据地”,不知是否能碰到他,如果遇见,我会告诉他,我和雪儿见面的感觉很好,没有如他所愿“见光死”。
2点钟到了网吧。里面清清静静,人还没来齐,我找了一个靠墙角的位子坐下,一来可以不受过往朋友的打扰,二来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不容易被人发现,那样可以安心一些。
风的颜色不在。
进人聊天室,里面很热闹,一百多个人随便聊,因为热闹,所以我选择聊天室,当然是在雪儿没有上线的前提下。
胡侃海聊,又实在没有意思。
二十分钟过去,终于一个叫“小柔”的稍微抓住了我想要逃离的心,反正闲着也没事,就侃上几句吧。
我原本只想随便说几句的,不料她热情高涨,一会问这一会问那,极尽真诚、关怀之能,我想,多一个网友也无所谓,便使出聊天宝典的绝招,跟她“斗”起来。
“你说话很尖刻,不过是善意的。”我既褒又贬。
“这就是我的个性,别看我的名字叫‘小柔’,其实现实中的我可不是温柔的。”
“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是一位娇小的女孩。”
“错了,我有1米65,还娇小吗?”
“感觉失灵了,那你一定很活泼,而且是运动型的。”
“又错了,我长发飘飘。”
我大吃了一惊,1米65的个头,又是长发飘飘,我真无法想像她是什么样子,莫不是长发MM—回头,火车见了也掉头?
“如此之身材,加上飘逸长发,你定是一位美女了。”
“每个人的审美观不同,我可不是自恋狂。”
“别谦虚,你在哪上网?说不定我们能碰上呢!”
“我在‘暴雪’,你呢?”
我简直不敢相信,竟有如此奇巧的事,聊了半天竟然在同一家网吧。我立马把客厅里上网的女孩瞧了个遍,都在聚精会神的聊天,看不出是哪位“美眉”,因为长发女孩很多,只是尚未飘起来。
“真巧,我在隔壁的‘奔驰’网吧。”我撒了个谎,深怕她知道,我也在此。
“我知道,挺近,也是我们有缘,不知你长什么样呢?”
“这么近,我们可以见上一面呢。”刚才跟黎小军聊天还说到我是理智型的,这会儿却实在因为内心一阵激动,把“理智”抛在身后,“冲动”跟上前来。
“你来找我吧,18号机子,穿红色大衣。”
“好,我马上到。”发出一句话,我的眼睛便环顾四周,巧得很,1号至10号机子在里间,而11号至20号却正好在客厅,那台18号就在我左手的第四个位子。那儿的确是一位红衣女孩,也的确是长发,不过感觉个子没有1米65,只有1米62左右,我看人的身高一向很准。
我想给她一个惊吓,便蹑手蹑脚绕到她身后,猛地一拍女孩的肩膀,叫了声:“你好,小柔。”
旁边的网友皱着眉头望我,示意我小声点。“小柔”更是没有心理准备,她好像真正受到了“惊吓”,脸上挤出了一个“?”号,不过的确是长得不错。
“你是?”
“我是古得白呀,刚才跟你聊天的那个。”我想是因为我的突然袭击,使她暂时记忆空白,便向她解释。
“你认错人了吧!”女孩的脸红了。
“你不是小柔吗?”她明明是穿红色衣服的啊。
“对不起,我不是小柔。”女孩说完,扭头去看自己的屏幕。
这时,该轮到我一脸的困惑了,我的目光在客厅里搜索着,没有穿红衣的了。
我把目光瞄向网吧里间,正巧,从里面伸出一颗脑袋来,又猛地缩了回去,但是我看清了,是他,那个该死的家伙。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里间,风的颜色正忍俊不禁偷笑着,我一把揪起他,却说不出话来。
“你,你,你在耍我?”我捶、踢、拐、揪,巴不得把他给吃了,才能一解被耍的心头之恨。
“闹着玩的,别爸真,网络游戏而已。”他倒轻巧地说了一句“安慰”人的话。
“闹着玩?我糗大了,那么多人看着我。”
真是他妈妈的,这么一个“理智”的人竟然还是栽在网络下,真羞死人了!
风的颜色任我骂,任我打,都绝不还口,也不还手,他还在回味犹如去电影院看到一场好戏的快意。
风的颜色越笑得开心,我越有被人愚弄的感觉,只好改变方式,气气他,我说:“算了,不跟你计较,你总是不见面,只能玩这些无聊的把戏,不像我,与网友见面,聊天,那感觉,啊……真是好极了!”
“你见了?别骗我。”他还不相信。
“骗你干什么?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无聊啊,昨天跟雪儿见面了,告诉你吧,她非常有气质而且很漂亮。”
他果然有些羡慕我了,嘴里啧啧称赞:“搞得不错,竟然没有见光死,难得。”
“何止没有见光死,还要活得更好呢!”
“你只是幸运而已,大多数人都是见光死的。”
“可我偏偏是那极少数人中的一个。这说明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机会,我们都应该去试一试。”
“别说了,再说,我都要去见网友了。”
“嘀,嘀”一阵急促的呼叫打断了我们的对话,看了看号码,没想到是个陌生的号码,但这个号码所在的地点又是我所熟悉的。“喂,哪位?”我问。
“是我雪儿。你在忙吗?”
“不忙,在玩哩!你呢?”
“我下午不上班,很急人的。”
“正好我们可以聊聊啊!”我乘机想约她。
“在网上聊吗?”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见面聊吧,反正我们已经见过面了。”我得寸进尺了。
“好啊。”雪儿回答得很干脆,我一直欣赏她这样直爽的个性。“那就三点钟在‘新讯’门口的车站见吧!”
约好时间后,我赶快回家,去约会总不能太邋遢,平时随便惯了,今天可要稍微整理一下。回到家,我便动手梳头,换衣服。我不崇尚油头粉面,也不注重高档名牌,但一定要有自己的气质,有自己的个性。我那稍微长了一点的头发,这回要牺牲了。我拿出剪子修了修头发,又喷了些发胶,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自己也挺满意的。
时间已经很紧,只好找黎小军借了自行车,就是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破车,破是破了点,可这时倒挺管用,以车代步,省去许多体力与时间不讲,单单那不屑一看的破烂,便是防盗的最佳掩护。
说来好笑。骑着破车上路,引来不少陌生人的观注,他们用一种“稀奇”的眼光望着我:看起来很讲究的大男孩,却骑着非常老式,非常破旧的自行车上路。我有自知之明,绝不是我有吸引力,而是自行车“哐啷,呕啷”的噪响,实在是打扰了他们的耳朵。
于是,我自己也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他们哪里知道,我如此打扮,如此反差又如此的不屑一顾,只是去见一个网友啊!
我把车停在比较隐蔽的地方,步履从容地向“新讯”车站走去。
雪儿还没来,我闲着没事,就数来往的车辆。大街上车辆川流不息,人群攒动,今天是个好天气,逛街的人也明显比平日里多了很多。
我心里想:雪儿会在第几辆车出现呢?
数到第三辆的时候,一个披肩长发,一身休闲打扮的女孩走下车,是雪儿。她一眼就看到了我,朝我微笑着。
“你可真准时”。我也笑着对她说。
“可你比我早啊。”
“我不是说过,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等你的,在网上这样,在现实中也是这样。”
“这是你的习惯?”
“是好的习惯,我不习惯被人等。”
“你真与众不同。”
我和雪儿并肩走着。她的长发被微风轻拂着,她的微笑在阳光里显得非常灿烂,今天可实在是个好天气。
“我们去‘逍遥津’玩吧!”我提议,我已经好长时间没去玩了。雪儿的眼睛一亮:好啊,我也很喜欢去那玩的。
进了逍遥津,我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疯狂鼠”。很久没有像孩子般去享受刺激了,也许雪儿也是为了找回童年时代尽情玩耍的心情,所以我们都愿意先来个刺激的。
我让雪儿坐在前面,我紧紧地扶着她。
“火车”还没有开动,雪儿已经紧闭双目,一脸恐惧。不过,我能看出雪儿的嘴角挂着一丝甜蜜的笑容……
“火车”开动了,铁轮与轨道剧烈的撞击着,空气中充斥着人们的喊叫声,雪儿猛地抓住我的手,刹那间,双手传来她指尖上的温柔,像两股电流,直击我的心头。
一切好像都停滞了。没有叫喊,没有恐惧,只有一阵阵暖流,只有雪儿抓住我的手,越来越紧。
这将是我记忆中的永恒。
在我的潜意识里,抓住我的,不仅仅只有手,还有我的心。
刹那之间的触碰很快就结束了。惊魂未定的雪儿冲我直嚷: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我也冲着她说:痛死我了,痛死我了。我把手给雪儿看,几个深深的指甲印让她很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实在太害怕了。
“我也很害怕,害怕我的手会骨折,你的力气可真大!”
雪儿踢了我一脚,嘴里嚷:那才好哩!
接着,我和雪儿像小孩子一般去开碰碰车,坐飞机,荡秋千,疯疯傻傻,仿佛回到了一个青梅竹马的年代。
一个下午,我们玩得都很开心。肚子也因为剧烈运动而饥肠辘辘。走出“逍遥津”,我和雪儿准备去吃饭。
经过“乐普生”的门口,我又遭遇到了经常碰到的尴尬:一个小女孩手捧一束玫瑰花,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腿。以前和女同学,女同事上街遇到这一幕的时候,我总是很厌恶地将她们推开,可今天,我却丝毫没有厌恶之情,我决定趁这个机会来个将计就计。
“走开。”我知道小女孩不会轻易的走开,还是佯模作样的大声喝斥。
雪儿在旁边痴痴地笑,摆明是在看我的“洋相”。
小女孩抱得更紧了,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我朝雪儿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出无可奈何,雪儿望着我,不出声。我摇了摇头,掏出钱,塞给小女孩,接过玫瑰花,拉起雪儿快步离开。
“你还是输了。”雪儿有种落井下石的开心。
“这些人呐,实在没办法,今天我都束手无策了,在你面前出糗了,你不要笑我哦。”
“好,我不笑你。”雪儿收起灿烂的微笑。
我想编个理由,让雪儿接受这束玫瑰花。可红玫瑰代表着爱情,不是寻常物让人容易接受的。我想了想说:“既然买了,总不能丢弃,你帮我拿着吧。”
“为什么要我帮你拿?你自己不能拿吗?”
“男孩子拿花像什么,还是女孩子拿花比较好。”
“我可不愿没有理由的拿别人的花。”雪儿任性地说。
“虽然玫瑰代表着爱情,但我想它也代表着真诚,我可是真诚的。”我不能轻易的对雪儿示爱,我只能以“真诚”来获取雪儿的让步。
雪儿还是不动声色,我几乎要求她了。
“哎,谁叫我心软,拿就拿吧,不过我可申明,我是帮你拿的,不是你送给我的。”雪儿看到我几近哀求的眼神,终于作出了让步。
我满意地笑了。在雪儿接花的瞬间,我发现她有短暂的犹豫,不过,她还是接过了那束快要凋谢的玫瑰花。
看到雪儿拿花,我露出了阴谋得逞后的诡笑。我们俨然一对情侣,穿街过巷。一路走,一路说笑着,拿花的情侣并不多,我们是万丛绿中的一点红。
鉴于雪儿的乖巧听话,我决定请她吃饭。
“你喜欢吃什么?”我问她。
“肯德基,一般女孩都喜欢的。”
肯德基我只吃过一次,根本就吃不惯那洋玩意儿,我挠了挠头皮,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是,为了投其所好,只能委屈一下了。
“好,我们去肯德基。”
“你是不是不喜欢吃那个?”雪儿看出了我的苦衷。
“你等等。”雪儿刚说完三个字,就向一个蛋饼店走去。
—会儿功夫就看到她提着一包点心过来,她把东西朝我眼前—扬,神秘地说道:“喏,给你的。”
我知道那是吃的东西,突然变得不好意思:“我吃什么也无所谓的,你不必去费心,让你破费了。”
“上次你送我的书,一定抄得很辛苦吧,这次就算是我谢你的,走,我请你去吃肯德基,慢慢你就会喜欢上的。”
慢慢喜欢上?肯德基?雪儿当然指的是肯德基。
不错,我应该试着去接受一样新东西。
有趣的是,第一次吃肯德基,是跟一个网友,不,应该是黎小军的网友,而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跟自己的网友,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女孩去吃,这顿饭(不,老土了,怎能称之为“饭”)或许能吃出些味道来。
到了肯德基,我犹如一个乡下农夫进城,不知所措。哪里买东西,哪里付钱,一无所知,像没头的苍蝇,东瞅瞅,西瞧瞧,嗨,这店里可真热闹!
跟上次一样,依旧一个坐在凳子上,等待雪儿的张罗。这时候,心里涌出一种感情:理解万岁。
雪儿理解了我,所以,她是体贴的。
所以,我“请客”的愿望无法付诸实施,相反,又是点心,又是肯德基,我都飘飘欲仙了。雪儿端来了东西,在这里我只能很遗憾的称所有吃的为“东西",因为我根本无法叫出名字来,有一样,我知道,是薯条。
“吃啊,味道不错的。”雪儿客气地叫我动手。
“好,吃。”我动起手来。没有筷子,所以只好动手。
我感觉到自己怎么那么“跌份”。什么都没做过,什么都不懂,就连吃,也不懂该怎么样去吃,除了稍微能垒些文字,别的没什么特长了。
雪儿丝毫不介意我的无知,她耐心地告诉我,这个东西该蘸着些什么,那个东西该搭着些什么,我不住地点头:嗯,好。
雪儿笑了:你果然不习惯哩!
我也笑了:慢慢会习惯的。
一顿饭在虚心请教与谆谆指导中吃完,我们起身要走了,里面的气氛依然热烈。
经受了热烈之后,又回复到了街上的冷清。天完全黑了下来,狡黠的星光间或出来跟我们作心灵的对话。
我送雪儿去了车站,车站竟没有一个人!
现在有了两个:我和雪儿。
有下车的,没有上车的,汽车载着渐空的车厢离去。
雪儿要等的车还没来。
白天的日头很好,夜晚却骤然变得寒冷。
好像你拥有了什么,必将付出相应的苦难。
我和雪儿此时竟没有话了,实在太静了。也许就是静的缘故,谁也不想打破如此美好的静谧。
幸而,我带了围巾,这围巾尚能抵御一些寒风。
我把围巾取下,给雪儿围上。雪儿依旧没有说话,但嘴角露出了一种幸福的笑容。
注视一个人,应该看她的嘴角,嘴角的微笑是真实的,可信的,嘴角的微笑是心灵真实的反映。
没有声音,没有说话的声音,我们沉默着。
我竟好奇突然之间,怎么就没有话可说?一下子从热烈的气氛当中脱离出来,必然要经受如此的安静吗?
还是,我们都不想透露出彼此内心的交集?
就连汽车来的时候,也是悄无声息的。
雪儿解下围巾,给我围上,声音细得小得甜得如初临人间的天使:我上车了,外面挺冷的,你围着吧!
看着雪儿上车,又缓缓得开走,我的双腿竟然跟着往前走。
照亮雪儿面庞的厢灯灭了,雪儿在挥手。汽车越开越快,我也错步如飞。
雪儿使劲地朝我挥手,我使劲地奔跑……
坐在最后一排的人们,诧异地望着我,他们脸上的表情写出了一副“生离死别”的画面。
这仅仅是一次送别,一次寻常不过的送别。
刚才的我欲说还休,现在的我根本无法开口。
情感中生出一种东西,是“喜欢”,不是一见钟情,而是二见欢喜。
因为有了此等好感:喜欢,便不忍欢喜的对象离开。
那载着雪儿远去的车厢就如同网络,隔离了多少真实的情感,又带去多少内心的希冀。
假如,汽车没有来。
假如,再沉默几分钟。
假如,车站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和雪儿以及头顶上的星,这样一个安静,美好的环境,面对雪儿微微绽放的笑容,也许我会……
只是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