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设这话一说。
阳阳欢快地拍了拍手,“哇啊,家里要有冰箱了哦!”
而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特意还对顾宁眨了眨眼睛。
现在的阳阳,早已经褪去了之前瘦弱,黑煤球的样子。
生得白白嫩嫩,浓眉大眼,白包子脸,瞧着就是一个小正太模样。
只是,人也精得很。
知道,姐姐需要助攻,立马上来就跟着助攻。
顾宁瞧着,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他们家阳阳,又何尝不是呢?
不过,不得不说,阳阳的助攻恰到好处。
顾宁笑了笑,狠狠地咬了一口,甜掉牙的红薯,朝着刘淑珍问道,“妈,你觉得呢?”
刘淑珍向来脾气好,没啥注意,她笑着把掉在额前的头发挽在耳后,温柔道,“我听你们的!”
去城里上班,得到了纺织厂的工作,又有稳定的住所住着。
家里条件,也慢慢变好。
以前那个干瘦的女人,慢慢被养了回来。
如今,刘淑珍皮肤白了不少,脸颊上也多了几分肉,大眼能瞧见年轻时候的风姿,绰约雅致。
她年轻的时候是极为漂亮的。
不然,也生不出来顾宁和阳阳,以及顾瑶这么漂亮的孩子。
更不会,让顾建设年轻时候为了她,在明知道老刘家情况下。
还和顾家两老抗争,就为了娶了老刘家的闺女。
刘淑珍也不反对。
那全家人,就差顾向方了,不用顾宁开口。
顾向方就直截了当道,“你们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是顾家三房,给了他家,给了他读书的机会,更让他重新拥有的亲人。
这下,算是等于全家人都投票通过了。
顾宁微微一笑。
有些期待认亲宴那天的场景了。
必定,风起云涌。
……
安家要举办认亲宴了,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了出去。
在安州市上层圈子内,迅速发酵。
以极为快的速度,席卷了整个安州市。
不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起码,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大院周家。
姚慧茹因屡次被绑架,袭击的案子,她瘦了不少。
整个人眼眶都瘦脱相了,颧骨高耸,越发显得眉眼凸出。
整个人都显得刻薄了几分。
她刚从外面回来,应付完儿子之前欠下的孽债,傻子那家人,付完了这个月的生活费。
满心疲惫的往周家走。
许是,之前绑架后遗症,以及袭击后遗症太过明显。
一路上,她总是疑神疑鬼,觉得有人在跟踪她。
姚慧茹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没发现到人。
她也快步行走,一直到了大院里面,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院里面的那些妇人们,正拢着炭火。
在院子那背风的道子里面烤火,木头柴拢得老高,一边纳鞋底,一边唠嗑:
“安家的事情你们听说了没?”
这话一说,顿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有知晓的人拿着火钳,捅了捅实心的柴火,跟着道,“你是说,安家认亲宴吗?”
“对,就是认亲宴,基本上接了安州市半个圈子的人了!”
姚慧茹本来对认亲宴是不感兴趣的。
但是在听到安家两个字时。
她顿时提着菜篓子,往前走了两步,尖声问道,“什么认亲宴?”
大家一看到是姚慧茹,顿时把嘴闭上了。
有人觉得姚慧茹这段时间太可怜了,就没忍住解释了一句。
“安州市能叫安家的,能有几家?
还不是小白楼那一家,安老爷子你总知道吧,他流落在外的孩子找到了!”
顿了顿,那人感慨:
“也不知道,哪个人,这么有福气,能被这么一个大佬父亲找到,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算是稳妥了。”
后面一句话,姚慧茹根本没听进去。
她满脑子都是,安家流落在外的孩子被找到了。
安家被流落在外的孩子,是谁?
别人不知道,姚慧茹算是半个当事人,她算是知道的。
那是顾宁!
顾宁把她害这么惨,几次三番,差点死去。
现在,顾宁拍拍屁股,打算鲤鱼跃龙门了?
休想!
顾宁休想!
姚慧茹冷笑一声,提着菜篓子气冲冲地离开了烤火的道子,留下三个字,“她休想!”
旁边的人傻眼了,“姚同志这是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公主病犯了呗!”
都是一个大院的人了,谁还不知道谁了!
姚慧茹这会顾不上后面的人说她闲话,她急匆匆的往家赶,正要和儿子周文宴商量事情。
却没想到,竟然遇到了,难得回家一趟的周致远。
一段时间不见。
周致远通身的气势,越发冷峻,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紧抿着的唇,带着几分凉意。
下颌骨完美的弧度,像是出鞘的剑,让人望而生畏。
他浑身上下都透着肃杀。
四目相对。
姚慧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接着,转念一想,她怕什么?
明明是这个小叔子欠她的!
为了保护顾宁,却几次三番把她推到危险上。
想到这里,姚慧茹突然捏紧了手里的菜篓子。
突然出声,“哟,周大长官,你还知道回来啊?”
周致远看都没看她,直接侧开身子,偏移了过去。
他侧身过去的时候,能够清晰看见,脊背都单薄了不少。
甚至能清晰看到,那衣服下面,藏着的蝴蝶骨。
清瘦又孤傲。
“周致远,你给我站住!”
眼见着,自己这般被忽视,姚慧茹气急败坏。
周致远根本不搭理她,在错身而过的时候,他还特意撩起自己的衣服。
甚至,连衣服都不想碰到姚慧茹。
这种疏离的态度,让姚慧茹气到发抖。
就这么厌恶她吗?
差点害了她的命!
如今,见到她就这般态度吗?
“顾宁,顾宁要回安家了,你知道吗?”
这话一落。
周致远脚步一顿,他终于回头,一双鹰隼一样的眸子,锁定了姚慧茹,声音冷厉,“你跟踪她?”
他嗓音有些哑,发出来的声音,像是那数九寒天的冰棱,锋利而冰凉。
姚慧茹骤然一僵,那种扑面而来的威慑,让她整个人都同手同脚起来。
她咕咚一声咽下口水,色厉内荏,“这还用我跟踪吗?现在整个安州市,谁不知道安家要举办认亲宴了?”
说到这里。
她冷笑一声,双手抱胸。
抬头仰望着这个,让自己一度害怕到,极致的小叔子。
“周致远,你不是自称顾宁最亲近的人吗?你为了她,不是宁愿让你亲亲的大嫂去死吗!啊?怎么?她要回归到安家了,这么大的事情,没给你发请帖吗?”
在知道这个小叔子的弱点以后。
姚慧茹每次都能精准无误地,扎在周致远的心尖上。
周致远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下,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他眉眼冷淡,声音凉薄,“大嫂,我以为经过这次的事情,你学到了东西!”
姚慧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你什么意思?”
周致远抬手,慢条丝缕地整理了下衣袖,将袖子那颗扣子,完整地扣上后。
这才抬头,一双眼睛像极了寒潭,幽深又冰冷,他语气冷淡,“周家长媳这个位置,你确定不要了吗?”
姚慧茹的脸色剧变,一下子扔掉了手里的菜篓子。
篓子里面的萝卜和土豆,滚落一地。
她双腿一软,下意识地扶着墙,支撑着力度,色厉内荏,“周致远,你想做什么?你难道还想把我赶出周家不成吗?”
“你真以为,周家是你的周家吗?老爷子还在,老爷子还在一天,你就休想把我从周家赶走!”
她声音在发抖,双腿在发软。
在支撑着最后一丝力度,来和周致远角逐。
周致远收起文件,只用食指和拇指,拎着角落,他抬头,一字一顿,“周文宴——”
这三个字还未落下。
姚慧茹就扑通一声,彻底跪在地上,她脸色苍白如纸,再也生不起任何心思来。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致远扬长而去。
他身穿黑色的长款大衣,大衣及膝,下面穿着一双,蹭亮的皮鞋。
背影消瘦又挺拔。
他像是从地狱而来,知晓人间一切的事情。
没有任何秘密,可以逃过他那一双法眼。
直到周致远的身影,消失不见,姚慧茹还在两股战战,她喃喃,“不会的,不会的!”
他怎么会知道?
明明,明明她把秘密藏得那么好。
除非——
除非周致远是魔鬼,和顾宁一样的魔鬼。
生来就是他们母子两人的克星!
……
周致远出了大院,并没有急着离开,他站在大院那枯枝梧桐树下。
从裤袋里面拿出一包大前门,抽出一根烟,刺啦一声。
他划开了火柴,火柴的顶部燃起红彤彤的火苗来,点燃烟,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就那样站在树下。
整个人孤寂又凉薄。
而赵建安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男人依靠在树下,微微弓着腰,曲着腿,大衣在他身上反而成了陪衬品。
白色的烟雾,让他的刀削一样的侧颜,也跟着虚幻起来。
冷峻,孤寂。
像是山顶的孤狼,皮囊下面,又藏着怎么样的凶狠和孤寂。
不知道为什么。
赵建安下意识地把手里的请帖往后藏了几分,但是,已经晚了。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周致远就仿佛锁定了他一样,他一个横眼,不待赵建安反应过来。
他便把烟蒂丢在地上,皮鞋狠狠地一碾。
朝着赵建安走来,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人的心尖上。
让赵建安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但是转念一想,他没偷没抢,为什么要怕他。
于是,赵建安挺直了腰板,温润如玉脸上看不出神色,他温和道,“周叔,你回来了!”
自从上次高利贷的案子后,周致远已经半个月没回家了。
大院里面有人说,周致远和周家断绝关系了。
也有人说,周致远得罪了太多的人,被高利贷的上层人物,给暗地里面杀害了。
只有,赵建安知道,没有,不是。
周致远这么强大的一个人,他不会被杀害,更不会断绝关系。
因为,是周家需要他,而不是他需要周家。
周家想要继续在部队走下去,周致远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所以,周文宴会被周家断绝关系,姚慧茹会被周家断绝关系。
但是,唯独周致远不太可能。
他是周家的未来,是周家的顶梁柱。
周致远颔首,他一双鹰击一样的眸子,在赵建安背在后面的双手上,停留片刻,冷声道,“你拿到了!”
他是笃定。
而不是疑问的语气。
赵建安苦笑一声,温润的脸上,满是涩然,“是,但是这请帖,是我老师发我的。”
他把背在背后的双手拿了出来,是一张烫金字体的请帖。
龙飞凤舞的大字。
足够彰显主人家的气势。
周致远目光在那一张烫金的请帖上面,停留片刻,似乎要把那一张请帖盯出来一个洞了。
这才开口,“都发了吗?”
“啊?”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赵建安有些愕然。
不过很快就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他摇头,“具体我不太清楚。”
顿了顿,思忖道,“估计该发的都发了。”
不该发的,自然也就没发。
例如你!
当然,这种话,赵建安是不会说的。
但是,都是聪明人。
周致远又怎么可能会不懂呢?
他沉默片刻,久到赵建安以为,他不再会出声了。
哪里,知道,出乎他意料了。
周致远竟然又开口了,“她还好吗?”
他声音清淡,像是从天边飘过来的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空气当中。
赵建安怔了一下,他紧紧地捏着请帖,清了清嗓音,温和道,“自然!”
“她要回归安家了,安家你是知道的,咱们安州市最顶尖的名门望族,她若是回去,能过得不好吗?”
是啊!
她回到安家,有了安家这一棵大树,她再也不需要像以前在顾家那样了。
为了一碗饭,一双鞋,更甚至,一块鸡蛋糕,去争得头破血流。
更不至于,为了一个读书名额,以命相博。
周致远淡淡,“也挺好!”
只是,这话中的心酸和无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赵建安抬头,看向周致远,温润如玉的脸上满是温和,“周叔,那你呢?你过得好吗?”
自从上次绑架案后,周致远像是一头疯掉的孤狼,把整个安州市搅得天翻地覆。
不知道抓了多少人落马,更不知道手里沾了多少鲜血。
周家回不去。
顾宁不要他。
第一次,背负着,选择亲大嫂,而放弃顾宁的名声。
第二次,背负着,亲手送亲大嫂去死,也要保住顾宁名声。
他以往的好名声,在再一次,消失殆尽。
不!
或者说,是坏透了。
过得好吗?
周致远难得勾了下唇,一闪而过,薄薄的唇角,越发显得冷峻和凌厉,他淡淡道,“还行吧!”
话落,他就转身准备离开。
在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
赵建安突然问道,“周叔,你后悔吗?”
周致远顿了下,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没有答案。
也不需要答案。
他周致远生而为人,从来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