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因为纺织厂工位的事情,因为纺织厂高中读书名额的事情,顾家所有人都没睡着。
原本的家庭和睦,因为工位,因为学校,一下子揭开了顾家最为狰狞阴暗的一幕。
隔天,家里难得改善下了生活。
因为有了钱,赵桂花便喊着宁宁一块,直接去了会计家。
她直接道明来意,买了五十斤糙米,五十斤灰面,乡下的粮食不值钱,而且都是熟人。
大家也不会要粮票,花的还不到四十块。
搞定了平常吃的米面,两人又特意去了供销社,买了十斤的富强粉,三斤五花肉,供销社的猪肉档口,还有没人要的大骨头。
又花了五毛包了全部的筒骨一块带走。
当她们提着大包小包回顾家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宁宁,你这是?”
宁宁背靠着石头墙,浅浅地笑了笑,“不是说家里没粮了吗?奶奶就把卖人参的钱,拿去换了一些粮食回来。”
顿了顿,还特意提起五花肉和富强粉,“还可以包饺子吃。”
赵桂花是当事人,更能明白这种心情,她不住的夸,“这都是宁宁心好,把钱拿来换成粮食给大家吃,你们吃东西,可要记住宁宁的好,不是宁宁,你们能吃这么好的东西?”
饺子啊,那可是只有过年才会吃一顿的好东西。
顾向圆、顾盼文他们看着那饺子,心里更是有些不是滋味了。
等到中午正式吃饭的时候,家里不像往常那么热闹,反而端着碗有些沉默。
赵桂花看了一眼大伙儿,“吃啊?你们怎么不吃?”
宁宁也跟着笑,“盼文,向圆向方哥,这饺子的味道很不错,快尝一尝。”她不喊还好,一喊更难受了。
他们都在沉默。
还是刘春花没忍住,清了清嗓子,先开口了,“娘,三弟妹不是去纺织厂上班了吗?”
赵桂花愣了下,“是。”
“是这样的,我男人不是腿瘸了吗?我想着,建保既然是家里的老大,又是顶梁柱,这个工位放在三弟妹身上有些可惜了,不如给我们家建保吧?刚好他下半辈子也有了着落,而且盼文读书,听说纺织厂高中很好。”
她一开了话头,堂屋内彻底安静了下来,宁宁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见大家不说话,马铁兰怕自己错过机会,也忙着说道,“大嫂,你这话可不中听,要说瘸子,那也是我家建卫瘸的久,真要给也是给我家建卫的,而且你家盼文不过是个小的,学习成绩也不好,不像我家向圆,他不止是顾家的嫡长孙,他成绩也好,娘,以后顾家光宗耀祖可都靠向圆了,这工位不如给我们二房吧。”
马铁兰说完,屋内更安静了,顾建设脸色越发难看。
赵桂花更是气的脸色铁青,“你们在胡咧咧什么?工位是淑珍自己弄来的,当然是她的,少来不要脸来抢东西。”
“娘,我们这哪里是不要脸啊!您看看哪家哪户不是偏心儿子啊?您把这么好的差事,给刘淑珍一个儿媳妇,您心里会舒坦啊?再说了,真要是论读书,论光宗耀祖,那也是男娃娃的事情,和丫头片子有啥关系?宁宁将来就是读再多的书,也照样是嫁到别人家去,和老顾家没有半分关系,但是我们家向圆就不一样了,他是嫡长孙,考上大学,那是老顾家的根,顾家也会一代比一代强,那些孩子可都是姓顾啊!”
不得不说,马铁兰的话,戳到了大家最为隐秘阴暗的心思。
赵桂花也沉默了,她不算是重男轻女,但是儿子生的孩子是老顾家的根,这是毋庸置疑的东西。
赵桂花的沉默,越发让宁宁他们一家四口心凉,“奶奶,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赵桂花不太敢看宁宁的眼睛,“你二伯娘说的也有道理,女孩子终归是要嫁出去的。”
一句话,让顾宁觉得自己一腔热血喂了狗!
她扫视着顾家的人,没有一个敢和她对视的,她第一个看向的是顾向圆,“向圆哥,你觉得你妈说的是对的吗?你也觉得纺织厂工位应该给二房?纺织厂高中名额应该给你?”
顾向圆不吭气,他低着头,心里最为阴暗的心思,是希望宁宁主动让出来的,但是宁宁没有,她还直接问了出来。
这让顾向圆有些下不来台,他小声说了一句,“我听奶奶的——”
真聪明!顾向圆是真聪明,一句话把责任推出去,好处全归他,谁都不得罪。
宁宁突然冲到他面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饺子碗,砸在地上,砰的一声,饺子洒的到处都是,她冷笑一声,“就你?你配吃吗?我去喂一条狗,狗还知道冲着我摇尾巴,我喂你,你只等着反咬我一口,做了就做了,敢作敢当我也当你是条汉子,什么听奶奶的?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说的就是你这种人,真够让人恶性的。”
顾向圆被骂的头都抬不起来,羞辱耻辱还有被拆穿后的难堪,各种胶织在了一起,地上破碎的完,掉落沾灰的饺子,更是对他最大的讽刺。
谁都没想到,宁宁会这么泼辣,上来就抢了碗,砸了饺子。
赵桂花他们更是气的站不住了,那可都是饺子啊!最好的粮食啊!
搁着往常,宁宁定然会去给她顺气的,但是这次她没有,她看都没看她。
直接走到顾盼文面前,“顾盼文,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吗?认为纺织厂工位给你爸,纺织厂读高中名额的机会给你?”
有了顾向圆先前的教训,顾盼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了下去。
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宁宁直接抢过他手里的碗,顺着他的头,叩倒下来,“辣鸡!”
滚烫的饺子汤和饺子顺着头发低落,顾盼文被烫的倒吸了一口气,是狼狈的,也是愧疚的。
刘春花更是心疼的要命,上去就帮顾盼文擦脑袋,还不忘冲着宁宁嚷嚷,“宁宁——”
她的话,被宁宁那冰冷的眼神给冻住了。
顾宁没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只是看着桌子上一桌子散发着香味的菜,还有那一碗碗的白胖胖的饺子,这是顾家近一个月来,唯一一次的好饭,堪比过年的丰盛。
但是没必要存在了。
她双手一掀,八仙桌直接翻了个过,桌子上的盘子碗,哗哗啦啦砸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你们——不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