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咖啡下去，苏可暮还是杵在一旁跟橘子较劲。不仅要把橘子瓣上的白色筋膜撕干净，还要扯开瓣顶的白色连接处，剥出一个彻底完整的橘子果肉，而后才缓缓塞进嘴里。
和一杯水非要倒进十个杯子里喝的小学生一样，人家是拖作业，她是拖改稿。
“去改吧，”见苏可暮迟迟不动，贺寒尘开口催促道。
“改改改，金主爸爸的要求怎么样都能行，”苏可暮嘴上答应的殷勤，身体却仍然一动不动的剥着橘子，“现在不是度假时间嘛，工作的事回头再谈。”
看着十八般武艺尽施，想法设法不改稿的苏可暮，贺寒尘第一次有了老父亲般的无力感。刚想开口教训几句，苏可暮叽叽喳喳的又来堵住了他的嘴。
“唉，青柏的房间这么难订，你是怎么订上的。”
“这儿不是我订的，”贺寒尘伸手拿走了她头发上的橘子筋膜，“是我爷爷提前订好要我带你来放松放松的。”
“怪不得，我就说嘛，”苏可暮恍然大悟，“贺总那么热爱工作，就算有门路也不会来度假村浪费时间。”
贺寒尘没说话，脸色变了又变。
“就算是来也得带着公司的文件和秘书来啊，每天八小时处理工作三小时加班，”苏可暮说嗨了，不安分的小嘴滔滔不绝，“剩下的十三个小时给公司写剧本。”
“苏可暮！”贺寒尘忍无可忍，“把你的电脑给我拿到这儿来。”
“啊？”苏可暮傻了。
“改稿，现在就改，我看着你改。”
原本回家之后改还能偷偷摸摸保留一点她旧文的痕迹，这下可好，玩脱了的苏可暮只能在她宝贵的金主爸爸的监督下，一个字一个字的把顾辰改成一个幽默深情还绅士无比的优秀男人。
连她最得意的踩狗屎桥段，都在贺寒尘的威逼利诱下被迫改成了“尊贵无比的富家公子下车只为亲手将街边瑟瑟发抖的流浪狗捡回家”。
并取名可可。
“几个意思啊贺寒尘！”听到贺寒尘取的狗名后，苏可暮愤怒的摔了键盘，“你这种行为和我有什么不一样啊你！”
“怎么了，”这次轮到贺寒尘装无辜了，“你不知道我很有爱心吗？田七最开始就是我从公园捡回来的。”
“那它为什么要叫可可？”
“咖啡色的狗啊，”贺寒尘用同情的眼神审视了一遍目瞪口呆的苏可暮，“你的脑子不会真的坏掉了吧。”
“你脑子坏了！你左脑右脑都坏了！”
只可惜，不管再怎么暴走，她都得亲手把她的倒霉催顾辰给腰斩了。
“顾辰妈妈舍不得你。”苏可暮边改边嚎。
“没事，”贺寒尘贴心的安慰着，“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不过你的顾辰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了。”
苏可暮嚎得更加伤心了。
鸡飞狗跳的改完了文章，上传的那一刻苏可暮心都碎了，她摊在茶几上喃喃道：“完了完了，我的粉丝们最喜欢看我虐顾辰了。这下可好，我和我的粉丝永远失去这份快乐了。”
没理会在一边犯神经的苏可暮，贺寒尘拉过她的电脑，翻了翻改后的章节。越翻越开心，到最后贺寒尘忍不住笑出声来。
“做个人好么贺总，”苏可暮有气无力的，“不揭人伤疤能把你憋死吗。”
“啧，说什么呢，”贺寒尘不满，“你自己看看你读者的评论。”
苏可暮没理他，继续趴在一旁哀悼她的倒霉蛋。
“快点看看！”不顾苏可暮的抵抗，贺寒尘直接把电脑塞到了她怀里，并贴心的滑到了评论区，本以为映入眼帘的会是和她一样的哭天抢地，结果却大大出乎苏可暮的意料。
评论区一片欣欣向荣，就差把快乐打在公屏上了。
“什么这是真的吗？顾辰真的洗白了我开心死了。”
“呜呜呜妈妈我喜欢的烂人变好了。”
“小黑！！你是听到了老母亲的呼唤了吗小黑。”
苏可暮：“？？？？”
干什么干什么，说好的和她一条心呢，合着这帮家伙完全是被人设吸引来的。
看着评论区过年一样的欢快，苏可暮陷入了沉思。让顾辰安安静静的当个踩狗屎的不好吗？为什么偏偏要他走上人生巅峰？
“非常不错，小黑鹿老师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手，”贺寒尘在一旁用手机看着正文，“在那么不乐意的心态下都能把字码的那么好。”
“来吧，”他站起来，“咱们去尝尝他们这儿芳名远扬的葡萄酒和法式焗蜗牛。”
临出门前，贺寒尘好像突然想起来点什么，转头看向苏可暮。
“咱们的合约已经生效了对吧。”
以为他要反悔，苏可暮疯狂点头，“生效了生效了，签上字的那一刻就生效了。”
“可以。”贺寒尘颔首，黢黑的眸子里浮现出罕见的兴奋，“那我们现在走吧。”
水晶高脚杯上反射小山一样的龙虾壳和傻了一样盯着虾壳的苏可暮。对面的男人斯文的摇晃着小半杯红酒，伴着流畅的小提琴声，贺寒尘将酒一饮而尽，而后拎起餐巾一角擦了擦嘴，慢条斯理的开口了。
“虾肉剔的很干净，你真是个有诚意的合作伙伴。”
“贺总也不赖。”苏可暮机械的回应。吃个法餐而已，没有人告诉她会发展成这样！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啊。自落座起，贺寒尘就一刻不停地开始使唤她，从剥虾壳到续红酒，就差让她把牛排切好喂到他嘴里。
还不容她拒绝，毕竟合约上明明白白的印着“乙方需对甲方言听计从。”贺寒尘这个黑心商人，恨不得把这几个字写脸上。
整顿饭下来，苏可暮吃的最畅快的一道菜就是她自己单独点的意大利面，除此之外的，贺寒尘三分钟叫她一次，她觉得自己吃了个寂寞。
到底是谁告诉她贺氏总裁冷冽高傲不让人靠近的？可以来替她剥下虾壳吗？
放下餐巾，贺寒尘露出了餍足的微笑，“这人啊，吃饱就容易倦。”
这种习性，是猪吗，苏可暮偷偷在心里吐槽。
“贺总你不是抑郁吗？您这样未免也太……过于活泼了一点。”
“那你不是个傻子吗，怎么这么口齿伶俐的。”
“不如您口齿伶俐。”
懒得再跟她扯皮，贺寒尘伸了个懒腰，拿起桌上的温泉宣传册朝她晃了晃。
“我们去泡温泉吧。”
什么？苏可暮猛地抬起头，面带惊恐的看向他，明艳的脸上满满当当都是“坏蛋”二字。
她还是个没谈过恋爱的青葱少女，贺寒尘怎么能……
“你想都不要想！”她赶忙抱住自己，飞快地缩到座椅角落，“我是不会屈服的！”
贺寒尘：“……”
“单纯的体验一下他们这儿的特色而已啊，”他扶额叹道，“更何况，我对高中生没兴趣。”
一时之间，诡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苏可暮主动从角落离开，“那…那我们快走吧！”说罢，她率先向门外走去。贺寒尘揉了揉眉心，拿起钱包跟了上去。
“对了贺总，我今年已经二十了。”
“……”
“我已经成年了！是个可靠的大人了！”
“太蠢了你，哪配二十岁。”
“……你配！就你最配二十！”
回房取了趟浴衣，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走到了温泉入口，刚准备拉开纸门，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可暮，寒尘，”苏柳茗踩着高跟鞋弱柳扶风般走过来，“这么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