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无疑是可怕的。
经过一整晚的失眠以后,紧接着就是消极的罢工。
且看这时候无桓的茶间。故存若凝神在茶台子上神色清清的煮茶。
秋实坐在对面细品,两个小碧根坐在一旁的高桌上啃着馒头。
秋实异道:“咦,今日怎不见阿瑶来用早膳。”
圆一啃得馒头屑洋洋洒洒:“她今天病了起不来,多半是要罢工的。”
故存若从自壶顶缓缓淋上一斗沸水,水随着茶台子稀稀落落的滴下,显得他神态自若。
秋实惊道:“病了?我这就去看看。”说罢,放下茶杯就欲跑。
故存若用竹尺将他的手又按回杯面:“新茶就要煮好了,秋大夫不必着急。她饿不过中午,午饭定是要来。”
说罢,宫主一手抬起壶来,起伏三次将茶水倒进杯里,再呈给秋实:“请。”
宫主亲自请茶,不得不接了。秋实往我住的方向叹了叹,扭下屁股来接过茶,噌的一口灌了下去:“嘶……好烫好烫!”
“都说了,有些事情急不得。”宫主挥袖间,两个女婢低头便走了过来。
“中午多做几个好菜。晶蒸肚子,糖醋鲤鲫什么的。”宫主叮嘱道。
圆一眼睛一睁,馒头一扔:“还要烧鸡,烧鸡!”
“嗯,还有烧鸡。”故存若说。
本来是望着自己能够借着悲愤绝食三天的。一来身材苗条,二来传进昀倾耳朵里,也好让他生生愧疚之心。
然而,事实教训了我,做什么打算都要先思忖思忖自己的实力的。
这不,正午刚到,我便是撑不住了。于是我决定放弃计划,化悲愤为食欲!我支着身子,急急朝膳房跑去。殊不知此举正中了某些人的下怀。
门一推开就是一股肉香。
怪了,无桓何时大开荤戒过?还是我饿昏了么?
仔细一瞅,圆一嘴里一个鸡腿,秋实碗里呈了半个猪蹄,连故存若也夹着块雪白的鱼肉。
失恋的心情本就容易失控,何况受此刺激!
好在,失控归失控,举止端庄这点倒还醒得。遂手腕一翻,兰花指一翘:“我开工你们就青菜南瓜,我罢工,你们便美酒肉糜!阴险,真真阴险!”
圆二摇摇头,很是正经:“此乃宫主特地为你准备的失恋良菜,请君息怒。”
“我怒了?我失恋了?搞笑!他一只小白蛇想甩我?!”我兰花指一收,双拳扣桌,掀菜而起!
果然万事还是撒泼来得爽快,菜掀到一半正是酣畅之时,门口一道水蓝的裙角靠了进来。
“星索见过诸位。”星索俯身做了个礼。
尴尬一笑,抛在半空的红烧猪蹄自动落回掌中。
“祝姑娘这是在?”
“我在……”
这事,委实不好跟她解释。
“适才我吃鱼刺不小心卡了喉咙,祝姑娘说在她家乡有个方法,菜盘子转一圈方能咽下去,我便请她一试。”故存若不紧不慢的接过去答。
我托着猪蹄一阵感激的看着他:“那你现在现在咽咽看,是否还卡着?”
故存若果真咽了一口,痛苦的道:“竟然下去了。”
乖乖,那疼痛,那惊喜,演得比真的还真!这副好皮囊子若是生在人间,定是戏班子里的栋梁之才!
宫主那厮笑容和淡的开了口:“不知道仙君前来所为何事?”
她笑意难以平静,从怀里掏出个卷筒。
“这是?”
她笑着:“我是替昀倾来此赔礼的。”
赔礼?我心中一个激荡!但见她玉手往卷筒中抽出张纸来,
是幅丹青。
裹着的画被慢慢展开,起先是一双绣着落英白色的绣鞋,再是一身粉色绣夹裙。
我浑身一颤:这不正是我告白那天穿的?他真真是后悔来赔罪的?真是个胆小鬼,后悔就后悔罢,竟不敢亲自来告,偏要星索转达。
我一手落在画上,欢喜焦急地推开那画的最上头。
赫然!
那画上之人那双眼睛生得好生媚煞,却不是我的。
我兀地将推画的手收了回来,悠悠叹出俩字:“寻昳……”
星索笑着:“是了,这是曾经昀倾替寻昳仙君描的丹青。前年宫主来痴然曾看到,喜爱不已,问昀倾要过,他却是没给。今日里他整理房间想起这事大觉后悔,特差我给宫主送来,还望宫主切莫怪罪。”
故存若愣了半刻,随即颜笑依旧:“怎敢怪罪堂弟。那时他与寻昳仙子乃是情投意合,我开口提要丹青本就僭越。但还望仙君转告,那时我讨丹青不是为了画中之人,而是欣赏此画本身。还望堂弟不要淤积在心。”
星索笑道:“宫主哪里话,既然昀倾已当面祝福过二位,这些道理自然醒得。”
他们聊得有来有回,我却心有芒刺,楞楞的看着画上熟悉的衣服与那双陌生的媚眼,被灼得有些眼疼……
送我这衣服,只为寻这往日一段身影?
责我离开,只因我又提及宫主重演他昨日之痛?
故存若看我愣神,忍不住转移话题:“对了阿瑶,后日便是天宫大会。你师父让你今天就回去准备一下。晚上也不必来无桓了,等这事了了,你再回来监工吧。”
我惶惶然笑着,看来像是在滚滚红尘中疲惫的侠客,痛快一呼“好!早不想和这些个小娃娃混在一块了!乐得个清闲!我这就回我娘家去!”说罢,饭也不吃了,捏了朵小云,往福禄飞去。
秋实在后头喊:“阿瑶,你没腰牌,识不识路呀?”
遭了……这天上星岛日日变换,我的确是是不识路的。
可那桌上的一幅丹青,门口水蓝的那抹身影,令我此时没有折回。
演没能演得毫无破绽,走还不能走得大方利落?那岂不是面子里子都丢得干干净净?
于是就硬着头皮,自个儿寻家。低头正找得仔细,砰的一声撞上了个软绵绵的东西。
头一看:“啊!师父!你怎么在这儿呀?”
师父笑嘻嘻的说:“迷路了吧?哈哈。故存若那小子叫我来找你的,说你赌气出来,却不识路,让我来寻你。”
故存若?我两眼清光直闪:“宫主刚刚还在无桓吃饭呢,您眼花了吧?”
师父一指弹在我额头上:“欠打!敢说你师父老花?你师父我眼睛好的很!你肚子里那些个弯弯绕绕我一点一点看得分明!”
我有些心虚的低头。
“那故存若轻功属这天庭第一,往返福禄和无桓只当你吹口茶的功夫。你和他呆这么段时间居然不知道么?”
我悻悻的回想,故存若走路从来都是脚踏实地的,这些日子还真没发现他轻功有多好。不过记得那日妖孽重生时,昀倾说,故存若脚程最快让他去取定神簪来着。
随之,信服的点点头,为了讨他老人家开心,又谄媚的说了两句:“宫主轻功固然是好的,可师父这把年纪了还能如此快的赶来找徒儿,可见师父年轻的时候也是了不得!”
这招果然是奏效的,师父听了,立马笑得那叫一个暴雨梨花:“哈哈哈,是了是了,还是我徒儿推敲得来!那些个小碧根平日里还不信,这回还又要捣蛋来气我爱徒,回来为师一定重重责罚他们。”
我心里头暗暗得意的很。圆二,得罪了我可不是好受的!
师父突然看着我脚下的云朵说道:“咦,你真是赌气出来的?”
“嗯。”
师父问道:“赌气出来的……那云是自己捏的?”
“嗯嗯!”我点头之间,自己都诧异。当时在气头上,也没注意自己是如何一气呵成的聚气凝云的。
平时故存若苦心孤诣的指点着,我都从未做得如此好过。
师父一巴掌拍我肩上:“瑶瑶的确是有修仙的天赋的,再努力努力,辅佐丹药,成仙之日也不远了。”
我心里一个激荡,真的快要成仙了么?也许成了仙,我和昀倾之间的距离就不会差这么远了罢,也许……
呸呸呸!我怎会还抱有这样的念想!
“瑶瑶你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嗯……那个……我在想师父急急叫我回去准备明日的天宫大会,是有什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么?”
师父点点头:“明日天帝让为师将辜邢鞍封在天机阁里。为师是最了解这些宝物的,推也是推不掉的。既然是这样,该是带上瑶瑶也露上一脸,反正左右就你一个徒儿。”
我眯着眼望他:“可以捞点什么好处么?”
师父又一指弹在我眉间:“利益熏心!别的没有,钗玉十件,罗琦三套。禄福殿出来的,大殿之上,众目睽睽总还是要穿得像样些。”
我小声嘟囔一句:“虚荣……”
额头上又是一疼,师父昂头道:“这叫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