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初入痴然殿
吾语吾2025-10-16 10:264,505

星索给我安排的房间很舒适。一张木质细滑的紫檀小床夜里微微散发的清香,轻轻地抚去昨日的疲惫,今早一起便神清气爽。

  女婢听见我醒了,便推门而入给我送了些吃的。我边囫囵吞着边问:“你们殿下呢?”

  “回祝瑶姑娘的话,殿下一大早去天庭去见天帝了。隔着这么久才回来,总是要第一个告诉父王的。”

  天帝?庙子里供着的天帝竟是顾昀倾父……父王……一个饺子从嘴里滴溜溜滚了出来,女婢看了掩嘴直笑。

  虽然与他相处不过一个夜晚,但随着他人“兽”的来回变换,身份的抽丝剥茧,给予我身心的震撼能只能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来形容。

  我一口一口的扒着饺子,心里不是滋味。

  一片纯白的记忆本就让我极其没有安全感和归属感。雪上加霜的是,陡然得知唯一认为重要且认识的人却有着与我天差地远的身份。

  本来想在我和他之间自己尽力连上一根线,以至于自己不会在高高的天上漫无边际的飘走,而此时还没系上就被生生的拉开好远。

  那种孤立无援,举目无亲的感觉让我真是太烂了,以至于饺子吃完了我也没察觉到,还在伏在桌上不停地吧啦着盘子。

  “祝姑娘还想吃么,我再给你取一盘。”

  “不必了不必了……谢谢,我吃饱了的。”我连忙擦擦嘴起身来。

  “殿下交代了,让我照顾好姑娘。殿下这次历劫成功回来,天帝要封赏,以前的军队又要接回手来操练,再加上朝贺之人很多,今晚专门会设一个晚宴,殿下抽不出空来看你,说让我陪着你随意在痴然岛上转转。”

  一提游山玩水,我就乐个不停,更何况是仙山仙水,我来了精神,提起长裙拔腿就跑。这速度,估计莲心拍马也追不上。

  那顾昀倾看起来这么无趣,自家的宅子还是盖得挺带劲的。射圃,走马廊,流杯池,匾额亭榭,花木泉流,玩的赏的一样不差。

  一路走马观花的看着,一路和女婢找话聊:“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她规规矩矩的答“回姑娘的话,我叫莲心。”

  好生没趣的对话,索性问点长舌之事:“那个星索是你们殿下的……的那啥么?”

  莲心噗嗤一笑,心领神会:“当然不是了,殿下还未娶亲。”

  “噢,那是什么关系,我看他们挺亲密的样子。”

  莲心难为的摇摇头:“关系……不好说。殿下待她更像妹妹,她待殿下嘛……”

  “你不必说我也懂的。”我望着她眨了眨,她也坏坏地笑了笑。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姑娘一件事。殿下说今天的晚宴你也要参加,让你好好认识认识席上的人,想给你找个师傅来托付。”

  啊?心里一个惊,随即暗暗的有些神伤。这么快就要把我送走么?我感觉和他之间那根细细的线不仅越来越远,恐怕已经快被扯断了。

  不过转念一想,顾昀倾有父王,有星索,我在这儿死缠烂打着终究不是个事儿,早晚要走的。不如现在就另觅个好去处,过自己的逍遥生活。

  我安慰着自己,心里好受了许多,再憋着一股劲,强颜欢笑起来。

  “哎呀太好了莲心,闲着也闲着,左右是要离开,那得找个好些的师父,才算亏不得。但我人生地不熟的,不如你跟我讲讲来的人里哪些比较适合当师父吧。”

  莲心卷了卷衣角道:“等我想一想,我有些笨。唔……首先握军权的另外三个将军肯定都会来。百尺临天人挺豪爽的,就是可能会经常带你喝酒……”

  我觉得喝酒并不是什么坏事,用来填填我消瘦的记忆倒是不错的:“百尺临天是吧,我记下了。还有呢,还有呢?”

  “谦迟将军这么年轻估计是不想收徒弟的,而且不苟颜笑,不如另个融荣将军有趣。但……有趣归有趣,融荣将军神性属火,性格却也是属火的,烈得不得了。”说完一副后怕的样子。

  “啊……都过都过。”

  “剩下来都是些文职。你譬如无桓宫宫主,上一任天帝的儿子故存若,也是殿下的堂兄。地位举足轻重,算是唯一能和咱们殿下分庭抗礼的人。人也是长得极为好看的,与殿下难分伯仲。就是性子冷傲了些。”

  “冷傲也不防事。”我一抹嘴边的哈喇子。

  “不过他素来与殿下不和,在十年之前还拐走了殿下喜欢的寻昳姑娘……所以念着这份仇,也不太可能把你介绍给他。”

  我一手掩面不忍再听这么残酷的答案再配一个如此兄弟相残的心酸故事:“啊……那也过,也过……”

  “还有顽固的月老,平日牵牵红线什么的。”

  “学会了可以帮自己牵么?”我不禁来了兴趣。

  莲心却摆摆头:“等你学会了估计也成仙了,仙人的姻缘是不能掌控的。”

  我颓然。

  “别泄气嘛,还有福引仙人也是极好的。性格跟他身材差不多,很是圆滑。但也很可爱,温柔,从没见过他发脾气的。”

  “福引,我记着了,今晚一定仔细瞧瞧。”

  黄昏里,晚风碎碎。痴然殿果然开始热闹起来。星索里外忙着都见不着人影,顾昀倾在前堂来来回回指挥布置,主持大局。

  莲心帮我梳了个精致的小髻,我欢喜极了,把从顾昀倾手里夺来的白玉蟠龙递给她:“劳烦你替我簪上。”

  倏的,她愣了,傻傻的看着钗子没有接。

  “这钗子哪里不对么?”

  莲心摆摆头,正欲张口说什么。但听院子里的相帮一声嚎:“谦迟将军到。”

  我把钗子往怀里一揣:“莲心,你带我偷偷先去看看吧。”一想到要在里面挑个师父,便紧张得不得了。

  莲心犹豫了下挥手说:“别吱声,跟我来。”

  莲心带我绕开一大撂的守卫,钻进了前堂的花园,那里看热闹最近。我灵机一动不顾她劝阻执意攀上了一颗高大的白兰树。

  不得不说这个位置无论是观景还是识人都是极佳的,根本没人能在浓密的树叶里发现我。我得意的掏出刚刚顺手在房里拿的桂花糕,边吃边绕有兴致的观望。

  顾昀倾一身白衣站在前堂门口招呼前来朝贺的人。正缝一个五官端正的男子正步履款款的走来,顾昀倾一把揽过他的肩拍着笑说:“我这一走,迟兄可有想念?”

  原来这就是谦迟将军,我细细端详着:身材标致,眉清目秀。一点不像将军更似个秀才,只是显得有些刻板,实在不合我胃口。

  “想得很,自从你手下的十万军队五万都派给我操练,我就焦头烂额。殿下带的兵果真难管得很,我日日看着他们叹气,就盼着你回来了!”

  昀倾正欲调侃他两句,门口小斯朗道:“百尺临天到!”

  百尺临天!爱喝酒的那个?我心中一喜,期寄地望去。继而一个头发花白,弓眉阔须的老人大笑着走进来。若是他带着锦帽貂裘,一定是千骑卷平冈的气场,半点不佝偻。

  他一捋花白的胡茬笑道:“哈哈哈!迟小将说得对,你娃娃带的兵最是难管的。我说过不想带的,老了经不起折腾,你父王非得分我五万,让那融荣那小子倒是乐得个逍遥快活!”

  顾昀倾连连拱手笑道:“姜固然是老的辣,父王还是深谙这个道理的。”

  说完,三个人抱成一团说说笑笑着叙旧,很是快活。

  “道也新君到!”

  是个八字小胡须的男人走来过来。

  “殿下你先忙吧。”百尺临天和谦迟颇有默契的进里屋坐下了。

  道也新君一身灰马褂子,两手一拱“道也前来恭贺殿下修成应龙。”

  昀倾也抱拳回礼:“多谢新君了。过段时间估计还得去麻烦你件事。”

  “殿下是说带来的那个凡人祝瑶么?”他抬了抬八字小胡须。

  “什么都瞒不过新君的耳目。等她拜过师父,练过修为成仙之后,还得请道也在天庭的花名册上给她留个正名。”

  道也眉头蹙得紧了,侧耳轻道:“难不成殿下还想长久留她在天上?”

  我拳头捏的紧紧的,命运就在他们的谈话之间来回徘徊着。

  顾昀倾稍厉辞色:“人都已经送上来了,难道要我逐她下去?”。

  “在下……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顾昀倾端着冷脸:“在天上修仙,灵气聚集,本就事半功倍。成仙是指日可待的,到时候只要新君挥手在册上添一笔就好,不会太过麻烦。”

  新君垂头顿了半天:“恕在下直言。”说完又低头左右相顾,不敢发话。

  “说。”

  “不瞒殿下,在祝姑娘刚到时,我就想着殿下会让她进花名册。但是殿下知道,天庭留人严苛,花名册所记周详,包括位列仙班之前的身世和作为。所以在下派人去查了她在凡间的底细。”

  “查到什么了么?”

  “什么也没有查到……”道也沉吟片刻:“就像个凭空冒出来的。”

  “噢?还会有这种事?”

  “道也不敢狂言。本来想先告诉殿下的。可她既然进了痴然殿,过了正门那两面窥浧镜也没照出个什么名堂,想来也只能是个凡人,就做罢了。”道也垂头默然。

  “有意思,多谢新君点醒,不过新君可要替我守着这个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有朝一日,她定还会来入册,你给她编造个过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确……不是难事。这件事,道也绝不会泄露半句。”

  “那就有劳新君了,还请进里屋坐吧。”说罢挥手招来了个女婢引了道也进去。

  我心里沉沉的揣测着道也的话语,一时觉得自己更加飘忽不定,没地儿落,没根扎了。

  天色暗下来,里唔人都差不多坐满了,数了数席位,就差那么五六个。

  什么人,架子那么大,让这满脸傲娇的顾昀倾在门口候那么久。

  “无桓宫宫主到,寻昳仙子到。”小斯的嗓子哑了,喊得跟野鸭子叫一样。无桓宫主,不就是他堂哥么?寻昳也就是他以前喜欢的女子咯?顾昀倾听到这两个名字神情微微一变,一丝不易察觉的郁结在眼里闪过。很快又恢复正常,朝他昔日的情人与情敌走去。

  无桓宫宫主故存若真的像莲心所言,长得极好看,但也十分面冷。

  一身黑色的衣衫露出点麦色的肌肤,光滑而紧致。眉若霜刀,一双瑞凤眼睛闪着如霜的寒芒,轮廓分明的唇角几乎不带一丝温度。

  而那寻昳则是媚态百生。妖唇微阖,小鹿般前尖后阔的眼睛眸光暗隐,纤柔的睫毛缓缓眨阖之间把春风都裁碎了一地。美都如此咄咄逼人,尽争极致。

  手头的桂花糕倏的一下被自己捏成了粉末:这顾昀倾,眼光还真不是一般的高啊!

  “一年不见,哥哥又沉稳了不少。”顾昀倾上前对故存若道,接着身形微转,看不出喜怒的对寻昳说:“寻昳仙子也清丽依旧。”

  顾昀倾看上的人,果然和他一个德行。面对旧情人,都是大方自如,就像从来没为对方红过脸似的:“殿下谬赞了。寻昳最近可是听到些杂碎声,说殿下不顾身份从下界带回来个俏丽的人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狐眸狡黠一转,昀倾略略语塞。

  “是有这么件事,不过……的确是事出有因。”头一次见他带着丝窘迫的隐隐略急地对人解释。但也只是片刻而已,随即神色一沉,又是一副万变犹定的样子:“其实也没多大缘由,反正木已成舟了。”

  我站在树上竖耳听着生怕漏了一字,然而这样的回答从一个我唯一认识人嘴里讲出来,实在令人的难过,什么木已成舟,怎么听都是他身不由己的滋味。我手头一紧,最后的桂花糕也尽数碾碎了,随着一树的白兰花,愤懑的替我飘了一地。

  故存若拍了拍寻昳的肩膀道:“好了寻昳,你也别拿我弟寻开心,他还忙得很,我们先里头坐吧。”

  看起来如此难以驯服的女子,对故存若倒是听话的点头,跟在他身后去了里屋,留下在原地神色略微停驻顾昀倾。顾昀倾抬起头来,斜仰着这颗白兰花,我总觉得他的眼睛好像在看着我,那灼烈目光让我不敢直视。

  我拿了枝丫挡在面前,作掩耳盗铃状,心理默念道:不是在看我,不是在看我。他只是被旧情人伤了,心情不好,在赏花看树而已。

  安慰片刻又挪开枝丫来看,他还盯着我一动不动,突然耳畔传来他的声音,似贴的很近:“偷听够了没有,给我下来!”

  是顾昀倾的声音,但他的嘴唇分明一动也未动,只是眼睛一直盯着我,脸都被他灼得火辣辣的。这都能被他发现了?

  “是在说我么?”我极其小声的试探。

  顾昀倾在黄昏的斜阳里微偏的点了下头,那眼神和嘴角好似在说:你丫的再不下来试试!

  看得我浑身一哆嗦,急急连滚带爬的下了树。捏着裙角,一步分成三步挪的小碎步,十分不愿的走到他跟前。“我……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我……”做贼心虚的把头埋得好低。

  “难道是树子绑你上去看的?”他嗔道。

  “是的,这树子成精了!我只是路过,他就非要勾引我上去看的,非要非要!我说都说不听!”我咯咯的胡诌起来,殊不知,我今生最最有缘的老男人就要出现了。

继续阅读:第十二章 归来宴酩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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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劫:养花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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