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祝长安坐在办公室,终于还是决定把受贿案件上报。她拨打了祝化麟的电话,言语中流露出她平时没有的软弱:“爸爸,你知道汪叔叔的事了吗?”
祝化麟回答:“知道。一事发他就来求过我,但被我给拒绝了。公司的津贴、期权没有一个少给过他,你不用顾念着我的面子不去处理他,这么高的受贿金额,也够判个七八年了。”
祝长安没想到祝化麟这么坦诚,似乎没有下派调查组的意思,一时搞不清这老狐狸在想什么,于是继续示弱:“爸爸,我很困惑。我知道公司里还有很多人参与了这次案子,却不确定是否应该处理他们。”
祝化麟很享受这个一向强硬的孩子的示弱,于是指点道:“你可以自己成立调查组,和那些人一一约谈,抓几个典型出来杀鸡儆猴,剩下的就好控制了。”
祝长安心里曾经也有过这个想法,但是没能成行的主要原因就是,她知道总集团下放调查组的可能性更大。没想到这次祝化麟居然没有刻意打压她,这让祝长安心中升起一丝警兆。但她没有显露自己的情绪,而是如同一个真正的贴心的女儿一般,询问了祝化麟最近的身体情况,之后才挂断电话。
通讯一中断,祝长安就恢复了冰冷平静的神情。她突然决定,将成立的调查组的负责人定为祝明朗,以试探祝化麟的意图。
如此,一个月过去了。
祝长安发现祝明朗似乎很适合做这种调查性工作,于是决定等解散调查组后,把祝明朗重新按回公关部的位置。至于理由,当然是为了锻炼他。
这一个月里,祝长安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变,而这主要来自喻兆云。祝长安发现自己的作息变得相当规律,每天和喻兆云一同上下班,一同吃饭。她的心情比之前好了不少,头疼不再一天发作几次,药都少吃了些。另外或许是喻兆云提到的心理咨询有效果,祝长安发现他都没有那么怕狗了,至少没有一见到克鱼就避之不及,还能时不时陪祝长安一起去遛狗。
终于,在祝长安的词典里,喻兆云的名字勉强出现在了朋友这个条目下。
对内调查组在昨日结束了所有问询并给出报告,公司的法务部以非国家工作人员受贿罪起诉了4人,中序最近的氛围可说是风声鹤唳。由于脏活是祝明朗负责的,祝长安关于祝明朗的举报信就收到好几次,把他重新赶回公关部虽有打压他的意思,却也是一种保护,可惜这傻小子不太领情。
祝长安通过观察发现,祝明朗这人性格急躁,虽然胸怀大志,能力却跟不上,只能算作祝化麟和自己对弈的一枚小棋子。小儿子被用作这样的用途,安念居然也甘心忍受,她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正思考着,祝长安突然听到旁白的声音:“喻兆云今天要干一件大事。”
随后,祝长安就收到了喻兆云的微信:“安安,下午想一起去游泳吗?”
祝长安向来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喻兆云的,于是她有些怀疑喻兆云是不是想通过游泳这个机会把她淹死。
当然,这样的想法出现时祝长安都笑了,如果是一个月之前的她或许会坚信,但如今的喻兆云还是值得她赋予几分信任的。于是,祝长安回复了微信:“可以,就去我一个闲置的别墅吧,那里的游泳池挺大的,我现在让人去准备好。”
喻兆云自然没有反对的意见,他还表示自己可以早点下班接上克鱼。
旁白对此评价道:“喻兆云说话的语气,就好像他是去接从幼儿园放学的孩子一样。”
祝长安感叹于旁白的执着,撮合他们的心居然还没死。首先她是没谈恋爱的想法的,而喻兆云也早已心有所属,所以旁白真的是一天到晚撮合了个寂寞。
喻兆云也很绝望,他明明把情感导师教给他的所有方法都试了一遍,却没一个有用的。不是让祝长安怀疑他别有用心图谋不轨想要开战,就是让祝长安以为他脑子坏了不堪大任只知道玩。
在喻兆云把这些困惑都告诉导师后,那个导师问他:“你确定你追的是个女人?”
喻兆云气得差点把那个导师删了。安安可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姑娘,怎么就不是女人了?
当所有办法都没用后,导师说道:“那只有这一个选择了……”
喻兆云想想也答应了,于是有了今天的游泳之约。他午饭后就下班去商场买衣服,光泳裤就挑了十来条,只为能找出一条最能表现他魔鬼训练一个月好不容易轮廓清晰的八块腹肌的。
然后,购物结束的喻兆云才去接了克鱼。克鱼比一个月前又胖了不少,像一只金色的圆滚滚的小毛球。一见到喻兆云,它便摇起了小尾巴,往喻兆云身上扑。喻兆云蹲下小心翼翼地抚着克鱼,轻声对它说:“小克鱼,爸爸今天带你去游泳。”
说着,又从包里掏出现在随身携带的牛肉干喂给克鱼吃。让喻兆云比较暖心的是,克鱼似乎知道他怕狗,于是在其他小狗想围上来时,克鱼便会奶凶奶凶的把那些狗驱散得离喻兆云远一些。祝长安上次见到这样的场面,非常吃醋地说克鱼不是过护食罢了,让喻兆云别一天到晚戏太多。喻兆云不以为意,只觉得祝长安可爱得紧。
幸好祝长安不知道喻兆云的想法,不然恐怕会恶心到吐出来。
带着克鱼到了约定的地点,泳池的水已经放好,在潮湿闷热的夏日让人一看便觉得清爽。喻兆云换上了泳裤,然后在镜子前比划了好久,想着怎么样才能最大程度的展现他刚练出的好身材。等他终于选好pose,路过别墅的大厅时,看见了挂在墙上的一张照片,似乎是小小的祝长安和她的母亲。
照片里的安安八九岁的样子,穿着件粉色的公主裙,头戴钻石小王冠,脸圆圆的让人想要捏一下,笑容可爱甜美;而她的身边,母亲穿着浅蓝色纱裙,头发盘起。按这个站位来看,照片里也该有祝化麟,喻兆云仔细观察了下,发现照片的另一半被裁去了。
喻兆云喜欢这张照片喜欢得不得了,偷偷拍了一张,这时刚好听见停车的声音,知道是祝长安过来,于是非常心虚地很快回到了泳池旁。
祝长安停好车,先去换了套纯黑色的比基尼,再到泳池处。然后她听见旁白说道:“喻兆云三十秒后会流鼻血。”
于是,祝长安又拿了一小包卫生纸在身上。结果,三十秒后,正坐在水边思考着夕阳从哪个角度照射如何能让自己更英俊的喻兆云,一看见穿着泳衣的祝长安,鼻血就流了下来。祝长安立马递给他纸,同时说道:“你这也太上火了吧。”
喻兆云有苦说不出,只能闭紧双眼。祝长安看喻兆云似乎好些了,于是下水游了几个来回。克鱼也在水里刨来刨去,像个小海豹一样顶着个球玩。
因为工作需要久坐的缘故,祝长安一直腰不好,医生建议她平时运动可以选择游泳,对膝盖与腰椎的伤害没那么大。祝长安却没什么锻炼的时间,于是游泳计划一直搁置。今天是个运动的好机会,调查组的事件刚刚结束,她也可以休息休息了。
喻兆云在五分钟后也下了水,他不太会游泳,于是就在浅水区与克鱼一同玩球。但他很会调整自我,玩得非常开心,祝长安看着喻兆云脸上的笑容都有些羡慕他,怎么能在一切事中都找到乐趣。或许也正因为这样,祝长安才会喜欢和喻兆云呆在一起,因为她总会被他的快乐感染。
晚餐是喻兆云负责的泳池旁的烧烤,他还跟着视频一边学一边调了两杯鸡尾酒,白朗姆加青柠、柠檬、苏打水、碎冰、砂糖、冰块,成了清爽冰凉的莫吉托。
别墅位于郊外,能看见深红色的晚霞,如同直接在天空泼洒了颜料。喻兆云给烤鸡翅和烤虾翻面,然后抬头看见祝长安坐在泳池边抛球给克鱼玩。他突然感觉到一种莫大的幸福,心中那个决心终于下定了。
正如旁白说,他今天要做一件大事。而这件大事,就是和祝长安表白。
这时,祝长安突然听到了电话铃声,专属祝化麟的铃声。祝长安心中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祝化麟告诉她,《夜航船》的项目暂时转交给祝明朗负责。他没有说原因,只是直接命令。
祝长安攥紧了手,给出《夜航船》,就等于她完全失去了中序的控制权,她怎么可能答应?果然,她就知道祝化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压她的机会,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的。
将喻兆云调好的两杯酒一口气喝完,祝长安斟酌着该以什么理由离开,便看见喻兆云不知道从那里捧出了一束玫瑰花,对她道:“安安,我喜欢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见祝长安面无表情,喻兆云心中紧张,补充了句:“做男朋友也行……”
旁白叹气:“这个表白,还真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