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杜恩姒出了月子之后,就时常有媒婆登门说要帮她介绍对象。杜恩姒从没想过另外再找一个人过日子的想法,对于那些主动上门来的媒婆没什么好脸色。但是做媒婆的一个比一个脸皮厚,并不会因为杜恩姒拒绝或者委婉的讽刺了她们几句,她们就罢手。
这天一个头发花白的媒婆领着一个歪脖子男人找上门来,说是给杜恩姒介绍的对象。杜恩姒气不打一处来,但是看到媒婆年纪非常大了,也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只是拿那歪脖子男人出气,冷漠地告诉他,她没有相亲的打算。如果谁要是不识趣,得寸进尺,她不会客气!那歪脖子,男人平时见的都是吱哇乱叫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凶悍,什么时候见过杜恩姒这么斯文讲道理的人?根本没被杜恩姒的生气当回事,回去之后反而跟周围的人说,他找了个老婆,名牌大学毕业。别人当笑话听,那歪脖子男人却当了真,还筹备起结婚的事情来,逢人就说自己要成亲了。
有些人把这事儿当成笑话,茶余饭后谈一谈,流言蜚语传到了杜恩姒的耳朵里,气得杜恩姒拎了个棍子就找到那歪脖子男人的家里,几棍敲在歪脖子男人身上。有人嘲笑地问那歪脖子男人怎么回事儿?别人怎么找上门来打你。那歪脖子男人憨笑着说:“女人打自家男人,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什么好说的?”
尽管杜恩姒上门打了他一顿,但这种流言蜚语还是没有消停,越是有这种流言蜚语,媒婆们就越是热情地给杜恩姒介绍对象。杜恩姒气不过,索性在媒婆来的时候拿着棍子打骂媒婆。媒婆也气得不轻,冲女主嚷嚷:“你连歪脖子的烟鬼都能接受,我介绍的独眼龙酒鬼怎么就不行了?你要觉得他长得不好看,我们村还有个男人,一表人才就是懒了点儿。”
哪是懒,分明是吃软饭的,早些年被人打断过腿,成了瘸子。
撵走媒婆之后,杜恩姒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浑身失去了力气,无力又无奈地坐在炭火前。从前这些人知道她是江吾的妻子,是有主的人,绝不会跑来说媒,也不会说这种轻贱人的话。日子虽然辛苦,但耳根子清净。现在一出月子就总听见各种闲言碎语,还都是由这些嘴碎的媒婆引起的。从前她从来不把村妇们的闲言碎语放在心上,即便之前莲沁婶把话说得那么过分,她也没有真正当回事,至少没有因为这些话就把自己气出毛病来,但是现在她却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看看大家为她张罗的这些对象都是些什么人啊!不知道是谁说过,要看你在一个人心中的形象,就要看他给你介绍什么样的对象。原来自己的智慧和坚韧,在这些村妇媒婆眼里一文不值。在媒婆们的眼里,她并不比蒙头汗面的懒汉好多少。从这以后杜恩姒就变得不爱说话了,谁家过生日有宴请,请到她,她也总是推脱。
语烟的日子越来越好,攒的钱越来越多。
天水寨是个不出产粮食的地方,但因为有杜恩姒教她用大棚种植,所以每年都会产不少的粮食。
其他人也都想让杜恩姒为他们出谋划策,用大棚来种着粮食,但因为杜恩姒越来越封闭自己,不愿意跟其他人打交道,也就不愿意为其他人弄大棚蔬菜。
语烟察觉到恩姒不对劲,某天趁着唐医生来天水寨看杜恩姒,就把唐医生叫到一边,把杜恩姒的情况详细地说给了唐医生听。唐医生也察觉到杜恩姒有些不对劲,她告诉语烟,有的女人在怀孕生子的阶段,体内激素起伏变化太大,会有抑郁的症状,加上环境压抑,周围的人古怪难打交道,更容易加剧病情。语烟不知道什么叫抑郁,更不知道什么是抑郁症,她只知道杜恩姒不高兴,而且是由那些妇女们造成的!便想着找那些女人算账,唐医生告诉语烟,单单是生她们的气没有用,这些女人从小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思想早就根深蒂固,想要自己不被影响,就得关上门,过好自己的日子。
唐医生告诉语烟,杜恩姒现在带着个孩子,不得不被困在天水寨这巴掌大的地方,但是随着孩子长大,她可以出去工作情况就会好转。
唐医生叮嘱语烟:“平时没事的时候多陪陪恩姒,情况会慢慢好转的。”
有了唐医生的吩咐,语烟往杜恩姒这边跑得更勤快了,有事儿没事儿就到杜恩姒这儿来转悠。
语烟是整个天水寨起床最早的一个人,她每天早上都会早早起来给孩子做早饭,给家禽准备食物,还给猪熬猪食。天刚蒙蒙亮,语烟就已经忙活好一阵了。听见有人敲门,感觉到奇怪,这么早谁会来找她呢?当她把手擦干净,打开门一看,发现是王政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块猪肉。
“要放假了,学校发了块猪肉,我不会弄,还是给你送过来,弄给两个孩子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点好的也能长得快点儿。”
语烟故意打趣他:“这么为我们着想,有什么目的?”
王政的脸刷的一下就红透了,局促地推了推眼镜,说:“有什么目的,还不就是盼着两个孩子快点长大,早点到学校里来读书,到时候我也多两个学生可以教。”
语烟心里甜甜地骂了一句:“书呆子。”
王政放下肉就要走,语烟留他吃早饭,王政摆摆手说:“我就不吃早饭了,要是被其他人看见又该说三道四了。”
语烟则说:“他们要说什么就由他们说好了。”
虽然语烟这么说,但王政还是转身就走了。
王政刚走出去几步,就看见一个妇人趴在窗户前,贼眉鼠眼地冲他这边张望,还跟身边的人交头接耳地议论什么?
不用多想,王政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向来斯文还带点懦弱的男人,这会儿眉头一皱硬气起来,冲那妇人喊道:“有什么想说的,大可站出来,当着我的面儿说,在那儿跟别人咬耳朵算什么本事?”
那妇人觉得王政是个好欺负的,也就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敢做不敢当,偷偷摸摸跑去找女人,却又不敢承认,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像这种难听的腌臜话,天水寨的人常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在读书人王政听来就格外的刺耳,他突然转身,朝语烟的屋子走去。
语烟正在忙着处理王政带来的猪肉,看见王政又折回来了,便连忙招呼:“我就说嘛,一起把早饭吃了多好。”
王政什么也没说,站在一旁跟块木头似的。语烟觉得他不对劲,便问道:“怎么了?”
王政气鼓鼓地说:“我不能再让那些人胡乱说你。”
语烟笑道:“嗨,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就为了这。他们爱说什么就由他们说去呗,又不会少块肉,我们自己过自己的生活。”
王政沉默许久,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鼓足了勇气开口:“我娶你。”
语烟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诧地抬起头来望着王政。
王政又重复了一句:“我娶你。”
语烟眼眶一红,哽咽着说了句:“别说胡话,赶紧回去教书,你个书呆子。”
不等王政再说什么,语烟就把王政推到门外。
王政回头冲着那紧闭的门高声喊了一句:“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早晚我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