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回到宿舍后窝进被窝里,轻巧的建筑模型就躺在她的胸口上,她望着模型里面的两个小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其实一开始在看到建筑模型里面的小人时,她心里是非常感动的。她知道杜千一的用意,如果说建筑模型是一个家,那两个小人儿指的就是江念和杜千一。
曾经在跟杜千一交往的时候,江念最大的心愿就是给杜千一一个家。杜千一小时候被人卖来卖去,长大之后养父又卧病在床,他从来都不知道在一个温馨的家里生活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江念恨不得弥补他所有曾经缺失过的爱和关心,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一想到那个叫田甜的学妹,江念就浑身不自在。
室友们早就发现江念不对劲了,也在悄悄地观察。很快,她们就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弄清楚了,发现就是那个叫田甜的女生从中作祟。
花小增来到江念的床前,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江念,说道:“快别不高兴了,你现在越不高兴,别人就越开心,你这不是如了别人的意吗?”
旁边的人也说道:“是啊,那个叫田甜的,摆明了就是想抢人,你越是放手越是消沉她越高兴。”
“对,绝对不能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花小增说。
江念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室友们说道:“我只是不明白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跟我说清楚的,非要藏着掖着,还靠撒谎来骗取我的信任。我真没想到他现在居然变成这个样子。”
江念无论如何都忘不了那沉重的一个“嗯”字。
花小增很谨慎认真地跟江念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对不对,但是我真的觉得杜千一对你是一心一意的,绝对没有别的花花心思。他之所以跟那个田甜接触,是因为想多做一份兼职。”
江念很清醒,“不,他现在做助教有2000块钱的收入,这是学校现在给每个助教的统一价格。每个月有2000块已经足够满足生活所需了,他根本不需要另外再找兼职。再说了,他当初可是向我爸承诺过,除了在我爸那做事之外,绝对不再接其他的兼职工作以分心。”
花小增说道:“就是因为他答应过你爸爸,所以他才要藏着掖着,不敢跟你说清楚。”
江念说:“我能理解他向我爸爸隐瞒这件事,但我不能理解他连我也要隐瞒。”
其实花小增他们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那天杜千一在跟田甜讲课的时候,要骗江念。
“也许他只是怕失去你。”花小增他们努力用这个观点去说服江念。
其他人都劝江念不要太冲动,有的人要是错过了也许就真的是一辈子错过。
那天晚上江念辗转难眠,第二天早上,她决定不做缩头乌龟,不当鸵鸟,好好地去处理这段感情。不管是分手还是继续在一起,至少不留遗憾。
但江念怎么也没有想到,从来不旷课,对待学习无比认真的杜千一,居然破天荒地旷课了,没有来教室上课。
江念想知道杜千一怎么了,难不成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出了别的什么事儿?他很担心,却又拉不下面子主动去问。坐在她旁边的花小增看穿了她的心思,主动去向杜千一的同宿舍室友询问起杜千一的情况。
当杜千一的室友们一说完,花小增就后悔向他们问杜千一的下落了——因为他们说杜千一跟那个叫田甜的女生离开了学校。
有个室友还傻里傻气地添了一句,说他亲眼看到杜千一上了田甜的车。直到其他人把他的嘴捂住,他才没有接着说下去,
花小增不敢把这件事情告诉江念,可是一直留意着他们动静的江念早就把话听得清清楚楚。
好一个杜千一!越来越过分了!
江念本来想洒脱地放下这件事情,也放下杜千一,可惜越想越气。一放学,她就扔下课本,冲出了学校,
其实江念并不知道田甜和杜千一究竟去哪儿了,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冲出了学校。
站在往来穿梭的人群里,江念有一种茫然感,原来世界这么大,人来人往。我们这一生所能预见的、所能接触的,不计其数。接触的人那么多,诱惑那么大,谁又能保证这一生会一直爱着某个人?
想到这里,江念突然就觉得没有必要端着执念不放了。
巧了,突然江念就看得见对面有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她一心想找的杜千一。
杜千一手里拿着一杯奶茶走向街边的车,朝驾驶位递出手中的奶茶,江念也很清楚地看见坐在驾驶位的正是那个叫田甜的女生。
接着杜千一坐到了车的后排,“下回买奶茶这种事你自己做,我不喜欢排队。”
田甜的余光瞥见了江念,故意冲后排的杜千一说:“我知道了,下不为例。你真要坐后排?要不来前排?也好聊会儿天,不然多无聊啊。”
“我坐这儿挺好。”杜千一没有按照田甜的意思做。
江念马上给杜千一打了个电话,杜千一接听了电话。
江念开口就问他:“你现在在哪儿?”
杜千一说道:“我有一点事,等我忙完之后再联系你好不好?”
江念心如死灰,声音如冬日的霜一样冰冷,她说道:“你别的什么都不需要说,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跟谁在一起,要去做什么。”
电话那端的杜千一显得很迟疑,“我去买点东西,很快就回学校。”
江念心如死灰决绝地挂断了电话,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杜千一早就不是以前的杜千一了,他变了!
既然他已经变了,就没有必要再为他难过。
既然留不住他,就放他走吧。
其实江念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爸爸江吾正望着她的背影,心如刀割。
其实在江吾得知江念谈了恋爱的时候就有这些担心,他知道在感情里谁都难免受伤,身为父母,永远都不想看到孩子受伤的样子。可是,他无法阻止,也不能阻止孩子去谈自己的感情,去接触这个真实的世界,去感受感情的酸甜苦辣。
江吾默默在心里说道:“孩子,终有一天你会明白,有些人值得你一生去追逐,去陪伴,而有的人只是过客,对于过客,要学会放手。”
江念挂断电话之后,把电话卡从手机里抽了出来,她凝望着那张电话卡,眼泪不争气地掉下来。
想起她和杜千一之前的承诺,这张电话卡见证了他们的感情,所以他们要把这张电话卡一直用下去。
当初年少懵懂,根本就不知道“一直”、“永远”这些词意味着什么,轻而易举地就说出口了,如今才觉得可笑。
江念把电话卡丢进了垃圾桶里,转身回了学校。
回到宿舍时,室友们都关心江念到底有没有见到杜千一,花小增正要开口问,却被其他室友给拦住了,因为大家发现江念的脸色很不对。
江念回到床上用被子捂着头,任由眼泪打下面颊。
到饭点儿了,室友们都站在江念的床前,都想带着江念一起去吃饭,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站了半天谁也不敢说话,呼吸的时候连大气也不敢出。
突然——江念掀开了被子。
她没有想到室友们都站在她的床前,浑身一激灵,问道:“你们干什么?”
花小增说道:“听说食堂今天有麻辣虾,你要不要去尝尝?”
“我没胃口。”江念说,“田甜那个女生不就是比我长得瘦一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要是饿两顿饭,也能瘦成他那样。”
花小增立马说道:“她那要有什么好看的?要什么没什么,不是有句话吗?体重不过百,不是平胸就是矮。我看她应该是脑子不好使,里面空空如也,所以才显得又轻又小。”
“再说了,喜欢你的人,不管你是什么样的都喜欢。而且,你看着多健康,才没有必要去追求那种纸片身材。”
其他人纷纷附和说:“你要是把自己饿出什么毛病了,岂不是正如她的意?你现在就应该好好地生活,不让一丝悲伤影响心情,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这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惩罚。”
“再说了,杜千一错过你,那是他的损失。你离开他那个渣男,是幸运。”
“幸运的人不需要悲伤,渣男想要堕落,想要沉沦,就由他去好了,早晚有一天他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听室友们这么一说,江念心里好受多了。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说得好,我现在就跟你们一起去吃饭,把自己养得好好的,打起精神,该上课上课,该做学问做学问!到时候让杜千一看看,他错过的究竟是怎样的仙女!”
看到江念如此有斗志,室友们拍起了彩虹屁,像小太监拥护皇帝似的陪着她一起到了食堂,点了好几个菜,大吃了一顿。
吃完饭,江念感觉开心多了。
毕业在即,江念把精力和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她要考研!
这是早就在准备的事情,以她的聪明智慧只需要平常心对待,就能考得不错了,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了刷题阵营。只有在全神贯注的刷题和学习的时候,她才能忘记那个叫杜千一的人,才能忘记过去的种种。
研究生名单出炉的那天,江念赫然看到喜报单上第一个就是她江念的名字。
当她顺便把视线往下挪看其他人的名单时,目光一滞,心口一疼,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三个字——杜千一。
在做研究生的三年里,江念已经渐渐放下了那些浓烈的情绪,当然在想到杜千一的时候,心口还是会疼一下,不过,已经不会流泪了。
在此期间,她也被几个同学追求过,但始终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也就婉拒了他们的爱意。
有时候江吾还会主动当媒人撮合女儿和那些优秀的孩子在一起,可是看到女儿不冷不热的样子,又不忍心多劝,毕竟感情这种事,无法强求。
研究生毕业的时候,江念看着爸爸两眼泛泪的样子,心疼死了,没想到一转眼七年过去了,爸爸已头发花白,不再是当年那个风华正茂的特聘教师了。
江念的妈妈赶到北京,做了一桌子的菜,还倒了三杯红酒,一起庆祝江念毕业和拿到哈佛建筑系的录取通知书。
一家人其乐融融,就像曾经无数个温暖的日子一样,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江念低头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接听之后对面却没有声音。江念连续问了几次,见对方一直不吭声,便顺手挂断了电话,妈妈好奇地问:“谁打来的?怎么不说话?”
江念把电话搁置到旁边,说道:“可能是打错了的,也有可能信号不好,手机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吃这顿饭的时候,不管是妈妈杜恩姒还是爸爸江吾,都忍不住想提到那个叫杜千一的人,好几次两人互相交换着眼神,彼此提醒,才压下这种冲动。
其实江念能感觉到他们的那种纠结和克制,只是假装自己不懂,也假装自己没有想过这个人。
吃完饭,江念到楼下散步,在拐角处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像极了杜千一。
她以为是自己太想他了,所以才会出现这种幻觉,可是当那个人主动走向她,拦住她的去路时,她才意识到不是幻觉。
其实,同在一个学校上这么多年的学,总会有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候,她对杜千一并不陌生,只不过不再像曾经那样可以热情地挽着他的胳膊,贴着他,跟他无拘无束地在校园里散步。
“江念,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可以给我十分钟的时间吗?”
“十分钟太长了,给你一分钟。”江念态度很冷漠,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人,而是一个陌生人,
杜千一说道:“三年前,我去田甜家是因为她告诉我,他们家有一套古董建筑模型,是用青铜铸造,含有古代机关玄术,但是有个局部遭到了破损。他们家给我开出了很好的价格,让我试着修一修。我当时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修,所以就……
江念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打断杜千一,“一分钟时间到了,我要走了,对了,祝你和田甜白头到老。”
杜千一追了上去,抓住江念的手,不让她离开,他终于忍不住心疼地把江念抱在怀里。
江念愤怒地推开了杜千一,说道:“尽管过去三年了,但我依然不会忘记当初你蒙骗我的那些事。如果当时你和田甜真的没问题,为什么你不能把实情告诉我而要对我撒谎?”
那是杜千一人生中第一次撒谎,后来三年期间他都为这个谎言感到耻辱和痛心。其实当时他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不想让江念担心,毕竟前面自己都还没有解释清楚和田甜之间的事,又告诉江念,他要去田甜家,不是雪上加霜吗?纵然是不懂女人心思的直男,也明白这个道理啊。
但他真的没有想到,当时江念就站在街对面,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杜千一解释道:“我当时去她家里,首先就见了她的爷爷和奶奶,征得了他们家长辈的同意之后,才去看着那一栋古董建筑模型。那是由明代留下来的古董建筑模型,可谓价值连城。当时我沉迷于琢磨那件宝贝,差不多到了寝食乏味的程度。你又一直回避着我,不肯见我,也不肯让我解释半句,所以我一直没把这件事情说清楚。”
“现在我必须把这件事情解释清楚,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安心,也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
江念的心变得迟疑起来,如果当年杜千一没有对她撒谎,她永远不会怀疑杜千一对她的爱。
杜千一泪眼朦胧,那是江念第一次看见他流泪。
杜千一眼中满是红血丝,“你为什么这么残忍,连一次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也不肯原谅我?”
“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有很长一段时间堕落,找不到人生方向,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我之所以能够慢慢回到现在的状态,是因为我一次次在心里提醒自己,如果我就此堕落,将永远错过你!我不要错过你,我宁可抽筋扒皮也要追赶上你的脚步,像一棵橡树追求凌霄花,平等地站在你的身旁,陪伴你,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