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江吾和杜恩寺就知道了江念到校外参加比赛的事情,很快就把江念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从小到大,父亲对江念都是较为宽容的那一个,平时很少批评,更别说挨打和挨骂了,但是这一次江念站在办公室里,感觉气氛明显不对劲,仿佛空气结了一层冰霜,冷得她直打寒战。
江念从小就有一套对付父亲的办法,父亲最疼爱她,喜欢看有卖萌撒娇,舍不得看有委屈,所以一套组合拳打出去,基本上父亲就招架不住了。
江念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迷糊地问:“我到底哪里惹您老人家生气了?”
江吾忙完手中的事,把资料堆在一起,把笔放进笔筒,这才转身看向女儿。
“你还记不记得入学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些话?”
江念觉得有点无聊,这些话她从小到大耳朵都听出茧子了,还要再说一遍吗?无非就是要以家国大业为重,要以理想为重,不能总是想着玩儿,总是想着小情小爱。
江吾见女儿一副不太愿意说的样子,便说道:“你要是真意识不到自己应该做什么,那我就太失望了。爸爸妈妈对你的影响一点儿作用也没起到吗?”
江念确实没有见过父亲这么失望的样子,但她又确实回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父亲不高兴的事儿。
“爸,我要是做错了什么,你直接批评我,不要让我猜我猜不到。”
“你现在还觉得自己很对吗?”江吾吹鼻子瞪眼的。
“那爸问你,你之前是不是到校外去参加比赛了?”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江念说道:“去参加比赛,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江吾说道:“我之前有很认真地交代过你,你现在上学必须以学本领为主,而不是到处炫耀你的技能,更不是把你的技能拿去换成钱。记住,学本事第一要务不是赚钱,不然的话你选建筑设计干什么?直接放弃上大学的机会,到社会上去找个工作不是更能够赚到钱吗?”
江吾又问道:“难道爸爸妈妈给你的钱不够花,还是你现在有了别的开销需要给你的生活费不够用?”
“爸爸妈妈带了这么多届的学生,知道你们心里怎么想的,不管家里是给五百的生活费还是给一千的生活费,你们都嫌少。我不管别的孩子,我只管你和杜千一,你们两个务必要把学习摆在第一位,也必须学出个名堂来,我不要你们大学四年之后还像那个叫王东的,连毕业证都拿不到。”
江念有些诧异,“爸,您也知道那个叫王东的?”
“我怎么不知道,你真以为爸爸老糊涂了?那个叫王东的前几天找了你和杜千一的麻烦,刚好被我撞见。”
江念也是从爸爸口中得知,王东和其他学生一样,靠自己的本事考入清华大学,只是从小县城来到大北京生活后,刚好碰上家里突然暴富,一时间飘飘然,到哪儿都是一副富二代的做派,早就把学习抛到了九霄云外。如今手里所掌握的还是刚进大学时所学到的那点东西,这也是为什么他去参加比赛还需要找人冒名作弊。
江念也是从爸爸的嘴里得知,王东找人冒名作弊的事情已经被学校知道了,也正因为这件事情他很有可能拿不到毕业证。
江吾教育起江念:“不要以为你们现在上大学了就完全自由了,事实上你们的一言一行都会受到这个社会的约束受到学校行为规范的约束。”
江念觉得委屈,“爸,作弊的人是王东,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批评就去批评王东,批评我干什么?”
江吾严肃地看着女儿,问道:“你去参加这次的比赛是冲着奖金去的,对不对?”
这倒是事实,江念没有反驳。
江吾问:“你很缺钱吗?还是说我们家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要靠你出去参加比赛赢取奖金才能生存?”
江念第一次被爸爸如此严肃地批评,心中一委屈,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起转来。她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跟爸爸说了,提到了那个叫花小增的女孩。
江吾听完之后,心里也是百感交集,缓和了语气对女儿说:“你的心是好的,不过爸爸还是希望你将来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这件事情你没有做错,爸爸刚才不问青红皂白就批评你是爸爸不对,不过将来你也要更谨慎。”
“爸爸刚才批评你是不希望你炫技或者拿技能去换钱。”
江念并不同意父亲的观点,她说:“手里有技能就能换取生存所需,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吧?一个人要是连活都活不下去,只是空谈梦想不会显得太幼稚了吗?”
江吾说道:“那你告诉我,你现在是面临生存问题,活不下去了吗?”
当然不是,江念只好无奈地摇头。
江吾说道:“爸爸不希望你把钱看得很重!当然,就像你所说的,生存是第一位的。可是现在你和杜千一都没有面临生存问题。有我和你妈妈托举起这一切,你们大可以放心地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其实江念也明白爸爸的担忧,他是不希望这繁华的世界让江念和杜千一迷失了自己。爸爸和妈妈把匠心看得很重,而这又是江念第一次冲着钱去参加比赛,所以他们希望能在这种时刻提醒江念,让她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
在女儿一再保证将来不会钻进钱眼里,忘记初心,江吾才把抽屉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份名单表格递给江念。
江念还以为是父亲需要她帮忙完成一些琐碎的工作,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学校花钱请您来当老师,又不是请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完,就让我来给你当免费的打工人,也太不地道了。”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江吾提醒她。
江念低头一看,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她参加比赛居然拿到了金奖。
“金奖?”
江念又惊又喜。
江吾说道:“本来在看到这个名单的时候,我的第一想法是把你的奖金没收,不过既然考虑到你是为了同学才这么做的,就不干涉你了。”
江念高兴坏了,晃着手中的名单冲江吾吐吐舌头,说道:“我都这么大了,要做什么都是我自己的事,爸您管得太严了。不过您放心,我将来一定会像您和妈妈一样,坚持初心、不忘匠心!”
“我都把话说的这么老派了,已经很努力地在迎合你们了,就不能为我感到高兴一下?”
江吾严肃的脸总算有了一丝高兴的事情,他分析起来:“我看到你们这一次所有学生的参赛表现,你确实是最出色的,也是所有的报名选手当中年纪最小的。把金奖颁发给你,实至名归。”
“这还差不多。”江念一脸得意。
江念回想起当时比赛时最后十分钟的场景,那个冒充王东的人提前了十分钟交了作品,江念并没有因此慌张得自乱阵脚,而是把所有做好的小零件儿凑在一起。
江念所做的作品名为斗拱。
这是传统建筑当中最常用到的局部结构,因为斗拱的存在,建筑有了生命和灵魂,美得精致,也美得大气。
往往中国风传统式建筑物的局部斗拱是否精巧大气,也就决定了整个建筑的气质,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斗拱是中国风传统建筑的灵魂。
其实参赛选手当中还有很多是设计斗拱的,因为大家都很清楚,所有局部建筑结构中,斗拱极为唯美和华贵,设计斗拱是最容易出彩的。江念之所以能从众多精美的作品中出挑,还因为她在斗拱中设置了机关。
江念制作机关的过程看上去那么普通,每一个小零件都十分平凡,甚至可以说毫不起色,谈不上精美,可是当她一顿拼装之后,那斗拱精巧得令人瞠目结舌。
也正是因为有机关的加持,斗拱变活了。
江念花了一分钟的时间把所有的零件拼凑在一起,又拿起铅笔在图纸上画下了完整的斗拱图。
江吾告诉江念,除了她之外,那个冒充王东的人也用上了机关这一巧妙的表现方式,不过相比之下,那人的机关就显得拙劣了。所以即便他的参赛身份合理,也不可能赢得金奖。
江念笑道:“我家老爸别的都不好,唯独眼光最好。”
江吾说道:“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将来你们面对的竞争会非常残酷。”
“能有多残酷?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您女儿这么聪明,您还没有信心吗?”
江吾却说:“现在越来越多的学生,仅仅把就业当成学习的最终目的,事实上满足生存需要只是基础,我们真正要做的是……”
不等江吾说完,江念就摇头晃脑地接下了他的话:“是满腔抱负和远大的理想。”
“好了吧,我该去领奖金了。”
说完,江念一路雀跃地离开了江吾的办公室。
江吾拿起厚厚一叠资料冲她挥舞,“来都来了,帮我把这点东西给处理了。”
江念头也没回,只留下一句:“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小时候您就是这样教我的。”
江吾无奈地摇头,“唉,自己生的女儿也只能宠着,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江念一路赶到宿舍,她要让花小增好好看看金奖得主究竟是谁!
没想到花小增居然没在宿舍,刚好江念肚子有点饿了,便想去找杜千一一起吃午饭。
杜千一在图书馆看书,江念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沉浸在书海,对身后的江念毫无察觉。
江念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后,视线落在杜千一所看的那一本书上。那本书特别复杂,江念只看了几句就觉得头晕眼花,完全看不下去。
江念痴痴地望着杜千一的侧脸,看得太过痴迷,以至于忘了自己的头与杜千一的头越靠越近,一缕头发碰到了杜千一的皮肤,杜千一意识到身后有人,猛地回头。
一回头,杜千一的嘴唇就落在了江念的脸颊上。
两人面颊羞红,不敢作声。
江念坐到一旁的位置假装看书,但是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杜千一的情况好不到哪儿去,同样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江念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杜千一听到动静后,在江念的耳边说:“你再这样下去会影响同学看书哦。”
“想吃什么我请客。”
两人从图书馆出来,沿着小路一路往食堂走,江念问他:“怎么突然想起请客,难不成我爸那么抠门的人给你发薪水了?”
杜千一笑了,“知父莫如女,真被你给猜中了,你爸今天发薪水了。说吧,想吃什么?我请你。”
江念想了想,“我想吃虾,好久没有吃虾了。”
“食堂有虾吗?”
江念摇摇头。
马上江念就打消了吃虾的念头,如果要去外面的馆子里吃一盘虾,至少都要好几十块。要是找个环境稍微好点的餐厅,一两百块钱就没了,她不能这么任性,就说:“我突然又不想吃虾了,就在食堂吃顿饭吧。”
杜千一说:“我有办法既让你吃到虾又还不费钱。”
江念诧异地看着他,“这么会生活的吗?”
“当然得学会过日子了,不然的话将来怎么给你更好的生活?”
江念倒要看看杜千一所说的这个办法究竟是什么?走着走着,江念俏皮地问他:“该不会是想吃霸王餐吧?要吃霸王餐可得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不然不抗揍啊。”
杜千一一路把江念带到了菜市场,说:“要做虾,还不简单吗?”
说话间两人已经站到了卖虾的摊位前,江念看着活蹦乱跳的虾,不禁皱起了眉头,说:“这些东西一个比一个活泼,可怎么收拾?我虽然能做一些简单的家常菜,但我不知道怎么做虾。”
“我会呀,既然我说我请客,当然不会让你动手了。你放心,你就等着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