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川市看守所。
因为都是熟人了，所长老齐办起事毫不拖泥带水。
没多久，穿着号服，看起来憔悴中带着浓浓悔意的吕梁就被狱警带进了审讯室。
哪成想，大家还没开口，吕梁便呜呜的抹起了眼泪，“我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对不起组织对我的信任，呜呜呜呜，党把这么重要的岗位交给我，我得赤胆忠心啊，我得对得起党，对的起人民，可我却在考验人性的时刻违背了原则，呜呜呜，我有罪啊！”
“行了行了！”陈家宝刚刚在房管局吃了一肚子火，这会儿心情本来就不好，立马敲了敲桌子，“你收受贿赂时怎么没想过对不起这么多人！”
“所以我现在是真后悔啊，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没有坚守住原则呢？
后来我想明白了，就像那贪吃的老鼠，掉进了米缸再也出不来了。
看看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哎……悔不该当初啊！”
他一边说，一边抹着眼角，别说，加上他之前主动配合调查，良好的认错态度交出赃款，还真有那么几分痛改前非，大彻大悟的感觉。
别看就这态度，但在以后的判决过程中却能起到关键性作用。
毕竟从以往经验来看，对于一些犯错误甚至是严重错误的干部，只要主动向组织讲清问题，积极配合，往往都能得到宽大处理。
同时也是向那些游走在违法边缘的干部示警，知敬畏、存戒惧、守底线，真正体现了党的政策，真正体现了对干部的最大关心爱护。
像是他这种情况，说不定判个十多年，实际坐个七八年就能出来。
李川仔细回忆了一下，上一世老岳父说岳母出轨，好像就是儿子七八岁那会儿。
兴许那个时候，就是吕梁出来的时间。
李川清了清嗓子，打断了他的哭唧唧，“吕梁，我们是反贪局联合调查小组的，你的这个案子现在由我们复查。”
“知道知道，另外几位同志之前来过，想问什么，您就问吧，我一定认真配合。”吕梁态度端正的说。
复查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在他看来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而且他的事天衣无缝，任谁都想不到自己的谋划。
只要蹲个几年，到时候，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更何况，几个年轻人懂什么，读过孙子兵法吗？
别管你怎么查，老子现在也是一穷二白。
思及此，吕梁脸上的笑容越发讨好了，只是眼底分明藏着一丝及其隐晦的嘲弄。
李川呵呵一笑，“吕局，你看起来和其他贪官不太一样。”
“哎，主要还是醒悟的太晚，可当我醒来时，已经收不了手。”吕梁重重的叹息一声。
“吕局第一次收钱是什么时候？”
“哎，那时候我还在城管大队，第一次收了一个小商贩煎饼，后来一兜水果，一框橘子，一月五十块钱换我对那小贩摊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后来……”
吕梁仿佛陷入了回忆，自嘲的说起了这些年的经历。
李川听的津津有味，也不打断。
对于吕梁而言，他最高兴的莫过于审查人员听他讲故事。
他们想从故事中听出问题，呵呵，做梦！
这个故事全是真的，早就被自己填充的天衣无缝。
而就当他说到兴起时，李川突然出声，“聂玉萍你认识吗？”
“啊？小聂啊，当然认识。”吕梁心头一跳。
“她是我女朋友的妈妈，听说之前还是你的手下呢，你继续，我就是随便问问。”李川笑笑，低头继续翻看起了他之前的口供。
这话一出，吕梁手心里已经攥出了汗水。
真的是随便问问？
是小聂让他来救自己，还是……
宋燕握拳正扣，轻轻敲了敲桌子，“别停，继续说。”
这几次审讯，大家早就产生了默契。
李川脑子活负责问，宋燕脸冷气十足负责时不时加压，陈家宝录像纪录，肖志强则负责板着脸死亡凝视，偶尔还兼顾递烟的活儿。
原本的五人小组虽然少了一个，但现在的四人小组配合起来更加默契。
吕梁虽然想不通李川为什么会提聂玉萍，但此刻也只能继续说下去。
然而，没说几句，低着头的李川突然抬头，“我妈说，上班的时候你很照顾她。”
众人：……
这声妈，猝不及防，要不要叫的这么自然。
陈家宝：还得是组长，为了工作就是拼，牺牲好大！
宋燕：恶心！
肖志强：服了，反正我叫不出口。
吕梁：这个愚蠢的娘们儿，嘴怎么比她裤腰带都松，这种事儿能乱说吗？
“是这么回事吗？”李川继续问道。
吕梁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其实我对下属都很照顾。”
“呵呵……”李川呵呵一笑。
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神，令吕梁脑门上瞬间冒出了一层细汗，“哎呀，我，我突然感觉肚子有点不舒服，能不能先让我去方便方便？”
“可以，正好想想天城云宫那套别墅是怎么回事。”
扑通！
吕梁刚刚抬起的屁股再次亲上了椅子，心脏也在此时剧烈的跳动起来。
“刘大玲你认识吗？”李川继续加码。
吕梁面色煞白，眼底的惶恐已然藏不住了。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枉他熟读孙子兵法，到头来居然栽到了一个蠢女人身上。
“我提醒你一下，刘大玲是聂玉萍娘家嫂子。”李川笑笑，“我很好奇，她一个在医院干保洁的普通人，怎么买得起那么贵的别墅。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某人的财产，为了躲避追查，过到了她的头上？”
吕梁一咬牙，索性把心一横，“那你的意思是聂玉萍也贪污了？那你们去查她吧！”
买房子的那笔钱用的都是现金，只要聂玉萍不傻傻的承认，资金来源肯定查不出问题。
毕竟，也没有规定，医院干保洁的普通人，就买不起大别墅。
妈得，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玉萍啊，你真真是找了个好女婿。
但愿他留点余地吧！
李川点点头，“查肯定是要查的，鉴于你之前表现良好，所以我们准备给你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
宽大处理？
怎么可能！
这起案件中吕梁明显存了小心思，恶意对抗组织调查，试图蒙混过关，只能罪加一等。
所以说，别管他现在配不配合，从他故意隐藏财产的事被发现的那一刻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
说白了，李川现在就是不想继续搞那么多麻烦，如果他全都撂了，直接抓人，简简单单就把事儿给办了。
否则，按照正常流程，他们还得先找房主本人刘大玲进行谈话，顺利的话才能抓聂玉萍，抓到聂玉萍还得让她招供，才能完成整个案件的闭环。
这一来一回浪费的都是时间。
毕竟，反贪局办案要经得起推敲，讲的是铁证。
“该说的我都说了，刘大玲哪里来的钱买房子，我真不清楚。”吕梁硬着头皮说道。
“不急，老肖给吕局点根烟让他缓缓，你看都出汗了。”李川吩咐道。
肖志强呵呵一笑，掏出香烟走了过去，“赶紧撂了吧，我们既然来提审，自然是掌握了足够的线索。”
吕梁接过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试图平复心里的紧张。
可面对四人的凝视，那种紧张情绪反而越来越强烈，因为他清楚，底掉，只是时间的问题。
“我……我我我，如，如果我说，我收的那些钱，一分没花你们信吗？”
这话说完，吕梁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软在了椅子上，“我是农民的儿子，从小苦过来的，我是真没见过那么多钱，呜呜呜，实在是他们给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