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图书馆里，还有不少人。
有的在奋笔疾书，有的在查阅资料，还有的学累了，看着窗外发着呆。
那个发呆的人就是苏小小。
目光穿过拉下一半的百叶窗，从外侧的透明玻璃窗望出去，是深蓝色的夜。
一侧是零星的路灯灯光，一侧是陷入黑暗的大海，远方是城区的高楼大厦，霓虹璀璨。
“今天就讲到这儿。”许千时说罢，便开始收拾桌面。
每次上课结束之后，许千时都会将所带的东西，一件一件叠放好，再整齐地摆进书包。
动作干净利索。
而苏小小收拾东西的方式，和许千时截然不同。
第一步：把书包的口子拉到最大！
第二步：将书包的开口对准桌沿！
第三步：伸出勇敢的小手，将桌面上所有属于自己的物品，一把扫进书包。
第四步：拉好拉链，完毕！
在刚开始给苏小小补习的时候，许千时每每见到苏小小这样的行为，一向维持着礼貌的他，表情常常险些失控。
他那错愣的神情、轻微皱起的眉头，以及他抿紧的嘴唇，在一丝一毫的细节中，分明表现出了他的嫌弃。
好在这两个多，月许千时已经习惯了苏小小的作风。
现在他可以做到，面无表情地看着苏小小，一把将桌面上的东西，扫进她自己的书包。
那样的视觉感受，就像一把扫把，将垃圾一下扫进簸箕。
也不赖。
有一点需要澄清一下，苏小小这种收拾东西的方式，并不是因为她邋遢。
只不过是图个爽快。
每天回到宿舍之后，她会把书包里的东西通通倒出来，再一样一样排整齐，放进书包。
其实是和许千时一样的嘛！只不过一个先收拾，一个后收拾嘛！
“学长我先走啦！拜拜！”
苏小小落了一样东西在桌上，接着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一段小距离。
落东西，确实是苏小小有意而为之的。
她有时会这样做。
在补习结束的时候，如果没什么事，也不急着回宿舍。
苏小小就会，故意落一样东西在桌上。
不等许千时喊她，她就得跑。
跑到他必须大声喊，她才听得见的距离，这个时候就可以慢下速度，甚至可以停下来，假装疑惑地翻翻书包。
图书馆是不能大声说话的。
这样一来，许千时很快地收拾好东西后，就会一路跟在她身后小跑过来，给她递东西。
并且还会跟她一起走上一段路，说上几句话，在下一个路口，走回自己的宿舍。
这个小计俩百试百灵。
果不其然，这一次，许千时又小跑着跟了上来。
苏小小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多年以来，一直是苏小小看着许千时的背影，跟在许千时的身后。可是许千时从来，不会去追随苏小小的背影。
从他不认识，到他不在意，到他没有这个必要。
而每当苏小小，使用了“落东西”这个小伎俩后，许千时就会看着她的背影，一路跑到她身边。
有时候，她会假装听不到脚步声，一晃一晃地往前走，等着许千时追上来。
有时候，她会停下脚步，在风中慢慢回过头，任风吹起她的头发和裙摆，看着许千时朝她跑来。
路灯在他身后，照得他周身，包裹着一圈暖橘色的光圈。
他朝她跑来的时候，她多想拉起他的手，和他一起跑着，跑着，时间就这么定格。
苏小小觉得这样的场景，她一定要放进记忆的甜蜜罐子中，那个罐头，只为储存苏小小眼睛捕捉到的许千时。
在往后的人生中，足够她回味了。
苏小小也当然明白的，许千时在她身后的追随，和她在许千时身后的追随，这两者所包含的意义，截然不同。
可即使这样，每次听见他的脚步朝她靠近，越来越近，她依旧会激动不已。
以至于每次苏小小一个人，走在那条两边长着高大树木的路上，她也依旧觉得幸福。
只要看到那条路，她的心情就变得奇妙起来。
“你的东西。”
许千时跑到了苏小小身边，停下他的脚步，胸膛微微起伏，轻轻地喘着气。
苏小小也停稳她的脚步，仰起她的小脸，看着许千时说：“谢谢。”
然后从他手中接过自己的东西。
苏小小把东西塞进书包，两人并排往前走着。
他走在她身边，随意应付着，说着些无聊的话，他自己都觉得无聊。
他却不知道她的心里，已经盛开了一季的花朵。
即使他说废话，她也觉得动听。
“千时学长。”苏小小突然停下脚步，在高大的路灯底下，她抬眼看着许千时。
“嗯？”许千时也停下脚步，侧头看着苏小小。
苏小小故作神秘地说道：“我有一个秘密，想告诉你。”
“不是很想听。”许千时的声音平稳，不参杂任何情绪，说罢他就自顾自地往前走。
“哎！等等。”苏小小小跑着追上前去，拦住许千时说道：“是关于你的秘密。”
“你说。”许千时站定，一副【看在和我有关的份上，我就勉强听一听】的样子。
“过来一点儿，今天风有点大，秘密不能被吹走。”
苏小小摆摆手，示意许千时靠近一点儿。
许千时冷漠无情地瞥了一眼苏小小，仿佛她在他眼中，就是个傻子。
但他还是微微弯下腰，将耳朵凑向她，虽然他的表情看起来，着实有些不情愿。
不过没关系，许千时愿意配合苏小小，苏小小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可以说了吗？”他轻轻挑起眉毛问道。
苏小小痴痴地看着许千时的侧脸，吞了吞口水。
在某个一瞬间她鼓起勇气，仰起下巴，红润的嘴巴，轻轻啄了上去。
阿心和强强交代过苏小小，亲完一定要跑，立刻跑。
因为许千时的反应很快，所以，要趁他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立刻逃走。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砰！”运动会上发令枪的声音，在苏小小的脑袋里响起。
她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许千时确实还没反应过来，他站在原地、站在昏黄的路灯下、站在吹落树叶的秋风里，好像有点儿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