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当中，是一个编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女孩。
她有着一双漂亮的眼睛，如春日繁花般温柔，灵动如樱花树下的小鹿。
她的嘴唇轻抿，嘴角微微上扬，是小女孩特有的青涩含蓄。
看了这张照片，顾忆舟根本没办法否认什么。
尽管，照片上是一位，还不满十岁的小女孩。
可人这个东西，细枝末节中，还是看得出许多端倪的。
顾忆舟的直觉告诉他，照片上的这个小女孩，就是他妈妈小时候。
不太错得了的。
“阿姨小时候，这么漂亮啊。”
苏小小趴在照片旁专心地看着，忍不住赞叹道。
外婆不假思索地答：“像你外公嘛！”
“都说女儿像爸爸，那为什么，我妈妈就不像我外公呢？”苏小小对此不解。
外婆托了托眼镜，温柔怪罪道：“你妈妈怎么不像，我看你妈妈也很像，就是像得不是那么明显嘛！”
“那不就是不像嘛……”苏小小不肯认输。
接着，苏小小又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偷偷蹿到顾忆舟的身后，趴到他旁边，然后歪过头去看着他：
“欸！”
“我突然发现，你不仅长得像我外公，还长得很像我阿姨呢！”
苏小小丝毫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少了一根筋似的大笑起来。
她觉得，实在是滑稽得很，顾忆舟竟然长得像她家里人。
而此时此刻，外婆和顾忆舟的表情，在苏小小不曾察觉的情况下，已经有了十分微妙的变化。
两个人都有了心事。
外婆多次假装不经意地，用余光看那个坐在她身旁的男孩，心里也起了怀疑。
但是她毕竟活了大半辈子，做事不会那么冲动鲁莽，她暂且决定不多问。
顾忆舟看着苏小小的外婆，他也在心里思考着，如果，这个一见面就觉得亲切的老人家，真的是他的外婆，那他会很高兴。
如果他的妈妈，也因此，终于能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她也一定很高兴。
可是，如果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的话，他跟苏小小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顾忆舟的心里，酿出一锅五味杂成的粥。
回想大二开学的第一天，还没完全睡醒的他，晃晃悠悠地骑着他的小电驴，视线触及到了苏小小的背影。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牵动了。
那个背影吸引着他，想去靠近。
当他假装不经意地，将小电驴开到她面前停下，她抬起头看向他的那瞬间，在他心里定格成了永恒。
他的心，好像就此被什么东西扰乱了。
难以捉摸。
而今，竟然出现了这样戏剧化的事情。
难道他对苏小小的那份喜欢，只是血缘关系在作祟？
顾忆舟想不明白。
他的思绪，确确实实，快要控制不住地混乱下去了。
还是先回家吧。
他站起身，对苏小小的外婆说：
“外婆，我先回去了，有时间还来看您。”
这声“外婆”，对于顾忆舟来说，有了双重含义。
对于外婆来说，也有了别样的感触。
外婆的目光，停留在顾忆舟的肩膀上：“好，时候也不早了，舟舟，早点回去吧。”
只有苏小小一个人，还什么都不明白。
她的注意点还停留在：顾忆舟长得像她外公、又像她阿姨，很有意思。这样的一个层面上。
“苏小小。”顾忆舟突然喊住了她。
看他的神情，好像还挺严肃的。
顾忆舟没了往常的嬉皮笑脸，苏小小还真是有点儿不习惯。
“怎么啦？”她问顾忆舟。
顾忆舟很干脆：“你出来一下。”
“奥，好。”
苏小小走到门外，等着顾忆舟说点什么。
“陪我走一段路。”
顾忆舟抓着苏小小的手臂弯。
如果是平时，苏小小一定会以为，顾忆舟弄不好是要恶作剧了。
但此时此刻，她抬眸看了看他认真的神情。
她很确定，他没有在想恶作剧，没有在想任何歪点子。
“那你等我一下，我穿个鞋子。”
苏小小回到屋里，站在门口的玄关边上，她扶着墙壁，将两只脚分别伸出拖鞋，又分别钻进一双厚厚的雪地靴中。
外婆叮嘱道：“晓晓，走路小心啊。别走太远，早点回来。”
“好。”
苏小小回头一笑，穿好鞋子跺跺脚，准备陪顾忆舟走上一段路。
“哎，等等。”
外婆又喊住苏小小，她手中拿着一条围巾。
外婆追出来，一边替苏小小围着围巾，一边念叨：“外面冷，把围巾围上暖和些。”
围好围巾之后，外婆方才满意，放心地看着苏小小，走入那片静谧深远的雪夜中。
苏小小的心里暖暖的，作为她唯一的亲人，外婆真的很爱苏小小。
走到楼下，外面已经变成了纯白色的天地，雪才下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吧。
头顶上，还有小雪花在飘落。
脚掌轻轻踏在雪地上，细碎细碎的声音，使人心情愉悦，又觉得不忍心。
苏小小和顾忆舟两个人，慢慢吞吞地，在雪地里一晃一晃，安静地走着。
好像有点过于安静了。
尽管，和许千时走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么安静。
但他们毕竟不同啊，顾忆舟永远都像个小太阳一样，热情充沛，精神饱满。
白色的雪，被夜衬得有写泛蓝。
而此时此刻，顾忆舟好像融进了雪夜里，跟周身的空气一样，带着凉度的安静。
见顾忆舟不说话，苏小小用肩膀撞了一下他。
她的眼睛，在眼眶里咕噜噜地打了个圈，笑着问道：“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呀？”
顾忆舟停下可脚步，侧过身，眉眼微垂，他看着苏小小。
是，他没有说话，就这么定定地注视着苏小小。
好像下一秒，她就要从他眼前，消失不见了似的。
“嗯？”
苏小小歪着头，睁圆眼睛，像个猫头鹰似的看着顾忆舟。
今天的顾忆舟还真是有些奇怪呢，明明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可是为什么，他只是在她家聊了一会儿，现在看起来，就似乎是有了心事的样子呢？
难道刚刚说错了什么话吗？
苏小小思来想去，也弄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