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你能活着下船？”扶摇轻声说道。
凌云轻轻一笑，转头看向扶摇，神色淡淡，“那你可以试试啊。”
扶摇看着的骨瘦如柴的青年，哪怕他只有二境修为，却并不如何惊慌，和看淡生死的人是不一样的，但是他就是不怎么在乎，从自己到这里来找到他，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这是很奇怪的感觉，但是扶摇觉得就是这样。
他换了一个方向，问道：“那个易山连是你什么人？护道者？还是长辈？”
“朋友，”凌云转身平静的看着扶摇，“修士之间的争端，我本就不是多喜欢，因为都是没有多少缘由的事情，一把剑他可以让给你，也可以不给你，拍卖终究是靠着钱多钱少，以势压人这样的事情，一次两次还好，多了便会四处树敌。”
“你想说什么？”扶摇冷淡的问道，“你在教我做事？”
凌云耸耸肩，转身离开，“现在不杀我，以后也有机会杀我，但到底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矛盾，不如大家各退一步？”
扶摇挡在了凌云身前，抓向凌云的脖子，速度极快，凌云躲闪不及，他的确是没有预料到扶摇真的会动手，被扼住咽喉的凌云被扶摇缓缓的提了起来，凌云双手抓着扶摇的手臂，用力的拧动，扶摇挑了挑眉，没有想到凌云的力气竟然这么大，“我要杀你，就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扶摇姐姐怎的这般生气？”易山连忽然从凌云身后冒出一颗头，他身形转瞬即逝，落在栏杆之中，扶着凌云，“有话可以好好说，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可不是美丽的女子所为。”
凌云大口喘息，弓着背一手拉着易山连的手臂，“再晚一会儿我就死了。”
“交出却邪剑，”扶摇冷声说道，“或则给元爷爷赔礼道歉。”
易山连拍了拍手，笑着说道：“都办不到。”
扶摇眼神冰冷，凌云回过气来，一屁股坐在栏杆之上，取下了却邪剑，轻轻拍打着剑柄，眼眸幽深，“你觉得你占着道理吗？”
“修士以实力为尊，扶摇圣宗的话就是道理。”扶摇想了很久，她咽不下这口气，修士的世界本来就是残酷的，不管如何她都要做出一些选择，对于她而言，改变是任何时候都可以的，如果一直留着一些善良给不相干的人，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凌云拔剑出鞘，却邪锈迹斑斑，凌云手指轻轻敲动却邪，温和的说道：“那就是没有道理可讲了。”
易山连嘴角微微扬起，他最喜欢听到的就是这一句话，以实力为尊，拳头大就是道理。当然其实对于很多人而言，这的确就是一条很实用的道理，易山连站在栏杆之上，俯视着扶摇，他刚刚准备说话，凌云却平静的说道：“天下又不是只有一个扶摇圣宗，你觉得你的话会管用吗？”
“有人愿意听，自然就有人不愿意听，我一定是不愿意听的那个人，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打得过你，偏偏也不惧怕扶摇圣宗的人，就更不愿意听你的道理了，”凌云转头看向易山连，“对吧？”
易山连点头，嬉笑道：“我就是那个不怕，也不愿意听的人，”顿了顿，他做出一副杀气凛然的模样，“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们扔进海里？！”
扶摇重重的哼了一声，扭头离去，凌云看着扶摇离去，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反正修士的世界大多是这样的，他能看见很多不好也没有道理的事情，却不能说也管不了，实力太弱小，连讲道理的资格都没有。
易山连拍了拍凌云的肩膀，笑着说道：“走吧，到缥缈州还有好一段路程，我可以带你在这里好好玩玩。”
“能有什么好玩的？”凌云看了看天色，“我还要回去修行，顺便抄书看看书。”
易山连嘴里啧啧称奇，上下打量了一眼凌云，说道：“我看你这样样子，也不像是什么正经读书人啊。”
“正经人谁读书？”凌云白眼道，“你读书吗？”
“不读书。”易山连嘿嘿一笑，书当然是要看的，可正经人看的可不是一般的书啊，书中“神仙打架”那才叫一个美妙绝伦。
当然这些事情是不能告诉自己的“藏归”兄，人世间有人愿意在心里的一方净土守着一份天真，本就是很美好的事情。
凌云回到自己的房间，虽然房间相比于那些高等住所要差一些，但实际上对于他而言已经很不错了，每一次都能选到临窗户的位置，所以景色和光亮程度都是不错的，铺纸研墨，提笔练字，凌云的身体微微颤抖，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是他还是无法适应身体之上的疼痛，只要是稍微安静下来一些，那种痛苦就会越发的清晰和沉重。
不过练字的时候手也并没有说抖得很厉害，只是寻常要做的一切事情，其实对于凌云自身而言，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慢慢的也就习惯了，这么多年都已经走了过来，又何必在现在来泄气，练字和看书的时候，凌云是从来不会多想的，练拳练剑的时候只是很少去想别的事情，待到明月高悬时，凌云才放下毛笔，将在桂花渡船上的经历写在自己的游记之上，以后可以拿去卖钱，还能给自己喜欢的人看。
将书桌收拾好之后，凌云便坐在床上打坐，左侧依次仙剑降妖除魔，仙剑龙象，仙剑却邪，降妖除魔倒是安静的躺着，毕竟还未开锋，仙剑龙象一旦脱离了凌云的身体，就变得躁动起来，凌云拿着却邪往龙象上面敲了敲，“再不喜欢我，也得等着找到陈曦再说。”
凌天叹了一口气，虽然自己真天赋真的不是很高，但是总不能表现得这么直白吧，要是酒鬼先生和高攀这么说，凌云还真能够接受，可你一把破剑，搁这儿闹什么脾气，也难怪酒鬼先生说龙象的主人，也不怎么招人待见。
天下剑修太多，剑术最高者高攀，剑意最高者步知道，剑道最远者梅清寒，但三者并非是在同一个年代，步知道最远，高攀其次，梅清寒算是在凌云他们上两代的第一剑修，剑术最高，剑意最高，剑道最远的人凌云都见过了，可也没有半点影响，书上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可自己这赤也没有赤着，黑也没有黑着，真是没有沾到半点剑道气运。
要说平论一个天下跌境最多着，凌云自觉是可以稳稳占据前三的，总共就没有修行几年，已经跌境三四次，最近的一次，还直接废了，要不是此前有打下的基础，以及那一点金光，在青湖自斩之时，自己已经没了。
不过在死亡和新生之间，看见自己心海驻留的许多自己曾经无法察觉的多粒心神，若非是那种特别的状态，恐怕自己很久都无法察觉到，自己一直所谓的隐藏，其实是一直都在被监视者。
这就让凌云更加难以接受，不过自己在承受的痛苦，在心海之中的心神，大多也是会受到这样的部分的苦楚，让凌云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
思绪很多，但却不乱。
人生就是一条未知的路，会遇见什么人，看见什么风景，都是每一步选择的方向，也许会被影响，但其实已经让自己内心做出了选择，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会被影响的，因为在他觉得被影响之前，就已经做出自己不知道的选择。
第二天天明，凌云的心海之中的白衣身影极淡，他站着伸了一个懒腰，“果然还是天赋极高的，花了这么些时间，总算是让我出来了。”
“好久不见。”凌云抿嘴轻笑，“能对付那些藏在这里的老鼠吗？”
“不能，我的存在本来就是属于功法特殊的原因之一，实力没有半点，不过气势很足。”白衣凌云大笑。
凌云退出心海之后，看着外面已经照射进来的阳光，便准备出去找点吃的，待人极好又十分热情的易山连端着一碗蔬菜粥和一叠小菜站在门外，笑着说道：“我问了不少地方，才知道你住在这里，人间最好佳肴，便是清晨一碗粥，小菜最好是酸菜，要是腌菜也算不错。”
“三餐有得吃，能吃饱，就是极好的事情，”凌云邀请易山连进来坐坐，哪怕是旅途的一个驻足点，凌云也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房间的所有拜访都是十分整齐的，被子也是叠得好好的，“坐坐吧，你这么早过来，又有什么事情要拉着我一起去？”
“瞧你说得，我是那种人吗？”易山连笑道。
“无事不登三宝殿，”凌云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他倒是没有客气易山连送来的早饭。
喝粥很快，凌云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易山连坐在一边，翻着凌云放着的一本《劝学》，九州天下，关于荀圣的著作可以说是极少极少了，因为很少有流传出来的，九成以上被销毁了，在很长一段时间之中，几乎是找不到关于荀圣的任何著作的。
九州天下，单以辞赋而论，以屈子和荀圣为最佳，这《劝学》易山连当初是有幸见过，只是未曾通读，但是儒家一个书生，若是读《劝学》，在现在看来就是大逆不道了，是要被口诛笔伐的。
而若不是和荀圣那一脉有些关系，或则家中长辈早年收藏了一些不舍得扔掉，现在几乎是不可能得到这些书的。
“你也知道《劝学》？”凌云笑着说道。
“修士又不是只懂得打打杀杀的莽夫，”易山连摸了摸下巴，“就是好奇，九州天下禁绝荀圣书籍，你从哪里搞来的？”
“圣贤书，自然是从圣贤处得来的。”凌云笑眯眯的说道。
“有道理！”
易山连抚掌而笑，“昨日本来是打算打你去看看桂花的，只是有事情就耽搁了，眼下时机最好，其次便是日暮，到时候咱们再过去看看。”
凌云跟着易山连一起出去，其实凌云不大清楚，乘坐桂花渡船的人，几乎是没有机会机会靠近那一株巨大的月宫桂树的。
而眼下这个时间，桂花渡船桂花园，也叫——满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