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吴声音很淡也很轻,但在这周围的人都可以听见,“小镇落于南海,由儒家文庙三位教主共同决定,隶属南海,由本座管辖,如有异议者,可与本座讲讲道理,抑或你我前去儒家文庙一论。”
金袍修士神色淡漠,冷淡道:“天吴,本座与你说话……”
“现在本座说下规矩,”天吴根本没有搭理那个金袍修士,“入小镇者,须缴纳五十金精,于小镇所取机缘者,须给出五十极其以上金精与原本所持有者,如有违抗,杀无赦。”
“其二,小镇之中修为压制五境,高者自有圣人惩治,与本座无关。”
“其三,入小镇者,不许随意欺辱杀害小镇居民,如有违者,因果自尝,自寻死路者,其后若要报复小镇之居民者,皆以死罪论。”
“其四,小镇有天赋异禀的孩子,可以带出,但需另外缴纳五十金精与本座,若是要藏私带走者,杀无赦。”
“其五,南海无国别之制,由儒家文庙直接管控,天下九州,南海之域,本座便是此地之主,什么阿猫阿狗都敢直呼本座之名者,皆驱逐南海领域,永世不得入内。”
最后一条当然是天吴自己加的,但九州天下,真正能和天吴抗衡的当然不少,愿意去抗衡的却是极少,要从南海渡过,就需要受到天吴节制,没有人愿意得罪这么一个远古神灵。
既然有儒家文庙定下规矩,那么天吴所言就没有什么可以质疑的,只是五十金精,数额过于庞大,也可以想象其中的机缘到底是有多大了,五十金精,买一件品质一般的仙兵都是可以的了,而类似于这样的小天地,必然是不止一件仙兵这么简单的事情,五十金精,可以得到一件或则两件的仙兵,甚至是一些功法,宝甲等等,尤其是类似宝甲一类的东西,更是可遇不可求,九州天下,也并不多,法袍一类都是极为珍贵的防御仙兵,都是极少的,兵家甲丸
更是存数不多。
天吴让南海独骑郎的头儿拎了一个麻袋,这让这位杀伐铁血的南海独骑郎觉得很是没有面子,天底下也就自家主子有这些癖好,这些金精,最喜欢拿麻袋装,装满一麻袋就一个一个数,偏偏他不是财迷,就是喜欢这种金灿灿的东西。
进入小镇之中的人不少,小镇的门口聚集一批镇民,面对那些华贵的妇人们,吹口哨的吹口哨,起哄的起哄,反正是八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瞧那一个个水灵灵的模样,一把都能掐出谁来。
守门的汉子和天吴站在一起,不断的从钱袋子里捞钱,天吴正神也不在意,本来这个也属于小镇的一部分,这些金精他自己拿着其实用处也没有多大,什么都不却,本身就是远古神灵,也不需要金精来维护自身的金身。
黝黑的少年背着竹篓,穿着草鞋,站着看了一会儿进来的人,然后就继续去做自己 的事情了,有一年和师先生一起跨年,外面的孩子在放鞭炮,师青莲先生就问自己:“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
然后他自问自答的说道:“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今天小镇来了很多外乡人,热闹是他们的,不属于我。
黝黑的少年卖了药,换了一个铜板,就已经很开心,今年争取存够五个,不生病的话就还可以多些,那些外乡人来,总是要找些东西的,他家里什么也没有,有些事情就只剩下羡慕的份了。
天下起了蒙蒙细雨,落魄街的街道上,师青莲先生撑着雨伞,旁边还有一个同样穿着青衫的青年,长发整齐的披散的身后,头上戴着青玉簪子,手里还拿着一把油纸伞,两人有说有笑,当两人走到陈年跟前时候,那个消瘦的青衫男子和陈年对视。
青衫男子给陈年撑起余生,语气温和的说道:“夏季雨天会有不少蘑菇,可以实用的在多数,看样子收获不小。”
陈年展颜一笑,摸了摸后脑勺,“你是师青莲先生的弟子吗?”
“我就说了我肯定比你年轻,”凌云伸出手,朝着师兄勾了勾手掌,“说好的,一枚印章。”
凌云转过头看向少年,“我是他最小的师弟,我叫凌云,今晚可以去蹭饭吗?我自己带了吃的,只是师兄说小镇里左右没有个愿意听他讲话的人,偏偏你又愿意听,所以我也想来看看?”
黝黑少年有些为难,因为要是再来一顿,可能自己就要勒紧裤腰带过几天了,凌云和师青莲对视一眼,师青莲眼神柔和,笑着点了点头,“我请你?”
黝黑少年脸有些微红,他在镇子上的朋友极少,愿意去他家的更少,师青莲愿意来,他已经十分高兴了,只是照顾不周,少年难免心里感到歉意。
“你对这里的山水很熟悉吧?”凌云又问道,“要不然这样,我这几天就住在你这里,按一天一文钱来算,然后你再带我走走这里的山水,看看风景,这样我再给你两文钱,也就是你一天最少可以赚三文钱。”
黝黑少年望着这个消瘦的青衫男子,青衫男子温柔的看着他,很多年以后的师徒两人,还经常因为两三文钱来说事,少年摇摇头,“既然您是师先生的师弟,当然可以免费住了,只是太破烂,不要介意。”
“风餐露宿的时间不少,有屋子能够遮风挡雨,已经很好了,”凌云咧嘴一笑,“走吧,我请你吃饭。”
凌云转头看向师青莲,“小师兄,走?”
黝黑少年陈年的天赋很高,是小师兄说的,当然这不是他觉得陈年这个孩子很好的原因,而是因为他始终纯善,善恶有分,凌云可以从他身上学到改变自己的东西,他也可以从凌云身上学到改变自己的东西。
陈年命苦,比凌云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仇恨有,暂时不知道而已,他也不会刻意提醒,等这个孩子见识到了更为广阔的天空,心中有沟壑,肚子里有墨水的时候,怎么解决,都会是他自己的事情。
反正那个时候自己的小师弟会管的,荀圣一脉又从不护短,但作为长辈,是愿意与人讲道理的,小镇民风真真淳朴,师青莲觉得这个地方就很不错了。
一间小破屋,是陈年对家最后的念想了,他也希望自己的家像是福禄街那边的宅子一样的好,所以自己要努力赚钱,时间久一点不要紧,他等得起的,爹娘看见了一定会高兴的,“书上说君子远庖厨啊……”
“君子远庖厨说的是避开杀生,而不是不让做饭,后人曲解了而已,”凌云一边切菜一边说道,“你识字吗?”
“会一些,师先生讲课的时候我偶尔会去听的,然后就记下来。”陈年一边烧火一边说道。
“那就好,我在这里会待一段时间,正好我可以教你,”凌云笑着说道,“想要赚钱,一定要多读书的,那些说着不读书,也能挣钱的人,大多是运气啊,少数是真有那个头脑和眼界,但他们用的人一定是读书很多的,虽然嘴里说着我大字不识一箩筐,但是那些给我干活的人都是满腹经纶,所以说读书有屁用的,只是不希望读书更多的人抢了他的饭碗。”
“因为他用读书多的人,就已经证明了读书有用,”凌云轻声说道,“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这个理儿,”陈年笑着说道,又有些神色黯然,“主要是我没有太多时间。”
“爹娘已经去了,男儿志在四方,世界广袤,为何不愿意到处走走?”凌云温和的说道,“光是读书又一定不行的,还要多走,多看。”
凌云炒菜很熟练,师青莲靠在门边,看着一个青年,一个少年,就像是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被熏得满脸漆黑,却眼巴巴的盯着破烂铁锅里的一块肉,还有一个更小的孩子,不断的咳嗽烧着火,心里念着得要赶快做好,不然娘亲要挨饿了。
一个不想自己死,一个不想娘亲死,一个要活着报仇,一个要活着,希望娘亲好,现在的青衫青年活着,想报仇,更想让世道看起来好一些;现在那个少年活着,想过得更好,让爹娘不那么担心。
小时候的陈年和小时候的凌云其实是一样的,同样的善良和懂事,也同样成熟得太早了一些,以至于他们失去了原本应该属于孩子的同年。
“嗯……”黝黑少年沉默了,没有着急回答凌云,凌云也不着急,饭菜其实很简单,有一多半都是凌云自己掏出来的,反正他再穷,也不差这一点的。
师青莲眯着眼,嗅着饭菜的想起,想着自己是最先吃到小师弟做的饭的人,要是再告诉师兄们和先生,自己就可以好好嘚瑟一番了,而且小师弟做的饭,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真不愧是我师青莲的小师弟。
陈年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米饭,连着吃了三碗,打了一个饱嗝,凌云才取出两壶酒,一壶给师兄师青莲,一壶自己和陈年喝,“喝点酒。”
“不喝酒。”
“是好东西,提神醒脑,活络气血,强身健体……”凌云把能想到的好处全都说了,陈年迷迷瞪瞪喝了一口,辣得脖子通红。
“咳咳!”陈年重重的咳嗽了两声,眉毛都拧成一块儿。
“太难喝了。”陈年吐着舌头说道。
凌云和师青莲大笑,凌云拍着陈年的肩膀说道:“以后你要是学武,练剑,一定要喝酒了,因为这样更加仙气风流。”
“没想过这些。”陈年摇头说道。
师青莲笑了笑,跟凌云碰了一个被,“小年,有没有想过拜师?”
陈年脑袋有些晕乎乎的,点了点头,他当然也想要读书的,也想要练武的,也想要学剑的,往日里听镇子上的老人说那些神仙老爷,多风流,也许还可以在天上找到自己的父母,多好的事情。
凌云轻声说道:“那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从陈年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更多的是陈年更多的善良,一个黝黑少年的经历,有许多的疑惑和仇恨,其实都可以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