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晚，原本定下的议事，因为凌云和杜将军的缺席而暂时搁置。
佘余问赵玉：“殿下，我看那个凌云，跟你说得不太符合啊。”
赵玉摇摇头，温和的说道：“哪里有什么不符合的，看人怎么能只看相貌，”赵玉顿了顿，“路上他应该是吃了不少苦头的。”
“他为什么要单独见杜老将军？”佘余问道。
赵玉摸了摸下巴，没有告诉佘余原因，只是如果凌云在路上吃了这么多亏，按道理来说，不可能变成现在这样，哪怕是大奉那边，凌云也不会没有任何对策，见到现在的凌云，和之前在京城的凌云，完全就是判若两人。
之前的凌云还能是春风般温暖的模样，只是到了现在，整个人就如同寒冬腊月一般。
……
杜威远阴沉着脸，冷冷的看着凌云，“一军主将，竟然连个指挥使都护不住，京城那些文人对你赞不绝口，你们这些文人只会鼓噪时势，半点用处也没有！”
“啪！”
杜威远手中的偃月刀砸在凌云的肩膀上，凌云的手臂被砸得脱臼，“所以晚辈才过来请罪。”
“鹃儿方才已经告诉我了。”杜威远冷冷的说道，也得亏他是在边境厮杀多年的老将，还勉强沉得住气。
凌云低着头，“杜将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至少在我为杜鹃报仇之后。”
杜威远猛然起身，掐住凌云的脖子，冷声说道：“杀你有用的话，老子早就将你千刀万剐了！”
凌云说不出话来，杜威远冷哼一声，将凌云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冤有头债有主，老子不是是非不分的莽夫！”
“既然你愿意赎罪，那也正好，”杜威远一脚踢在凌云的小腹，巨大的力量使得凌云撞碎了大门横飞了出去，“你要是做不到，老子会先杀了你！”
“爹！你干什么！”杜鹃慌忙跑过来，她是被凌云支走，刚刚反应过来，才火急火燎的跑过来。
凌云蜷缩在地上，七窍流血，却是强忍着痛止住了杜鹃的身影，他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的朝着杜威远走去。
“还算有点骨气！”杜威远冷冷的说道。
等凌云再走过去，又是一脚将凌云踢飞，杜鹃抱住凌云，哭喊道：“爹！不要打了！”
凌云吐出一大口鲜血，要不是这些日子日夜不断练拳，他今日恐怕真是会被杜威远给打死，现在这一副身体，真的是孱弱不堪，凌云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说道：“没……没事……扛得住……哇……”
凌云觉得自己身上最不值钱的就是血了，隔断时间就得有一次大换血。
杜威远没有再动手，淡漠的说道：“来人，将他扔回去。”
凌云在杜鹃的搀扶下站起来，身体因为疼痛和无法支撑战力而发抖，“我自己……可以走。”
凌云摇摇晃晃的往外走去，杜鹃想要搀扶着他，凌云连回头的力气都不想浪费，“陪着杜将军吧，我……我没事。”
凌云出了门，扶着墙一步一步的朝着定远军的营地走进去，早已经在外面等候的王谦和高顺两人，连忙将凌云抬上了马车，高顺冷声说道：“这下手也太狠了。”
“咳咳……”
凌云不断咳血，虚弱的说道：“不狠，杜老将军治军打仗虽然狠，但其实是个儒将，出手已经很有分寸了。”
“回去给我准备一桶药浴，现在的伤势我也不敢拖下去，”凌云语气十分虚弱，最后已经变成了呢喃，“记得……告诉殿下……明早……”
……
杜鹃对杜威远说道：“爹，你为什么要打小先生？”
“我那是气，”杜威远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捏着她的脸温和的说道，“等打下了金王朝，爹就跟兵部神情调去北境，非得要将大奉那群王八蛋打得连他娘都认不得！”
杜鹃低声说道：“我没事的，爹。”
杜威远轻轻嗯了一声，杜鹃是真正的将门虎女，她真的想过死，可是当知道自己小先生的经历，她又觉得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惨，小先生都可以坚持活下去，她又为什么不能？
“凌云这个人，很不简单，我总觉得和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很像。”杜威远低声说道，想起了一桩往事。
当时他也在凌王麾下，在凌王所有的谋士之中，也有一个病秧子，实际上大多数对战的策略都是从那个病秧子嘴里出来的，不过他用计太毒，太绝也太狠，所以最后病死，死相也是极惨。
杜鹃愣了愣，难道自己的爹看出来凌云的身份了？但是这好像是不太可能，“合欢山的那个狗杂种关在哪里？”
“在定远军中，小先生说这些人暂时留着，还有些用处。”杜鹃轻声说道。
杜威远皱起眉头，“用处？”
“我也是听小先生说的，他之前跟合欢山有过节，将他们的一个嫡传弟子弄去了什么四大险地，终生不能回来，”杜鹃挑着可以说的告诉自己的父亲，“那次事情，应该是有人卖出了他的具体行踪和消息，否则他们找人不可能那么准确，而且可能在定远军中，也还有大奉那边的眼线，我们准备留下来。”
“这些日子你就跟着我吧，”杜威远温柔的说道，“爹爹护着你。”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杜鹃看着杜威远眼中的泪花，再厉害的将军，心中也有最柔弱的地方，“爹，我已经长大了，我真的没事。”
他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能够沉得住气已经是他最大的忍耐了，杜威远转身背对着杜鹃，嘴唇颤抖，“我知道，你……你先回去吧，爹自己待一会儿。”
杜鹃抿了抿嘴唇，跳到杜威远面前，笑嘻嘻的说道：“爹，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哭鼻子呀？”
杜威远抹了一把眼泪，“谁的女儿遭了那么大的罪不心疼，老子他娘的……”杜威远越想越气，“老子现在就去砍了那几个王八蛋！”
杜威远冲出去，他是六境武夫，实力十分强大，杜鹃根本就追不上去，杜威远怒发冲冠，这事情放谁身上受得了。
杜威远冲向定远军中，凌云都还在半道上，王谦看到杜威远冲过去，凌云问道：“是谁……”
“是杜将军。”
凌云连忙说道：“快…… 快拦住，”凌云挣扎起身，高顺连忙跳下去阻挡，“终究是我自己不够强大。”
王谦摇摇头，轻声说道：“大家都很清楚，这件事不能怪你，错的也不是你。”
……
等凌云他们回到定远军中的时候，高顺和吕奉先都躺在地上，鼻青脸肿的，王谦扶着凌云下了马车，“人呢？”
吕奉先指着关押韩笑欢几人的军帐，凌云在王谦的搀扶下也是连滚带爬的过去，他都顾不上伤势，倘若韩欢笑他们死了，凌云就无法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既然他已经接了这一份因果，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松的死去。
要折磨一个人，就是将他的骄傲和自尊碾碎在尘埃的，将他所有的依仗打得支离破碎，然后再让他承受极致的痛苦，这样才算折磨。
诛心才是最痛的。
“杜将军……”凌云扶着木桩，“杜将军，他暂时不能杀。”
杜威远拎着韩笑欢的脖子，只要再一用力，韩笑欢便会身死道消，韩笑欢的四肢都被打碎，连命根子都被杜威远踩得血肉模糊，凌云喘了一口粗气，才说道：“杜将军，杜鹃遭受的痛苦，仅仅是让他们这么死去，实在是太简单了。”
“你还有别的办法？”
“他们的依仗无非是合欢山和大奉，”凌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们在狠再可恶，也有他们在乎的人。”
“祸不及家人。”杜威远皱起眉头。
凌云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如果将军相信我，就交给我处理，杜鹃的事情还是我这个做先生的失职，我想为她报仇。”
“您打也打了，气也出了，我跟您保证，时机到了，由您和杜鹃亲手杀了他们，”凌云咳出一大口鲜血，“但是在之前，请您将他们留给我。”
杜威远缓缓将韩欢笑放下，韩欢笑嗤笑道：“你还是不敢杀我，你就是惧怕我们合欢山……”
凌云瞥了他一眼，再次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才说道：“天下让我怕的事情很多，但是合欢山不在此列，当然你认为……咳咳……认为我怕也可以，反正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前些天有个叫韩散翁的老家伙被我们杀了，不过人头还在路上。”
“你不用担心，合欢山在半年之内都不会知道这个消息，”凌云冷笑道，“我记得这个好像是你的二爷爷，还有个孙女儿。”
韩笑欢的笑容愣住了，随后又讥讽道：“大奉人人皆知的事情，你拿来吓唬我？”
“真聪明。”凌云没有再搭理他们，他就是要将他们的心一点一点的毁掉，什么都不剩下，然后再让们杀了，将灵魂拿来点灯，受尽煎熬，魂飞魄散！
凌云看了一眼杜威远，“将军，身体不便，就不送您了。”
“你一个五境武夫，体魄怎如此孱弱？”杜威远问道。
“练武不到家，半罐子水，”凌云苦笑道，示意王谦在这里看守，他千刃的两个人将自己扶了回去，走了两步，凌云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将军，请你相信我……”
就像是十三年前他相信凌王府一样。
……
陈貂寺和方巢两个人的共同语言还是很多的，“合欢山，这一听就不是个什么好名字啊。”
“你那里不是搞出些毒烟吗？这给我行不？”
“买卖哪能说给就给，但是咱们这交情我给你打个八折如何？”陈貂寺笑眯眯的说道。
方巢淡笑道：“陈兄不地道了啊，咱们可是合作伙伴，大不了这批烟赚了钱我们四六分，你四我六，呸，我六你四……”
陈貂寺叹了一口气，“我突然觉得南冶比除了镇北城以外的地方好玩多了，要不然我自己来做吧？”
“我给你介绍门路，三七分，”方巢严肃的速冻，“要不然我给你捣乱。”
“你这是恶意竞争。”
“我这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方巢拍了拍陈貂寺的肩膀，“现在小半个大奉朝廷都握在我的手中，你可想清楚了。”
“你这是威胁啊，”陈貂寺一脸的痛心疾首，“这样，你三我七，就这么定了吧。”
其实最终赚来的钱都是他们的，并没有多大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