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裴离夏更加好奇的是,凌云身边有个这么漂亮的凌晨,还有个喜欢他得很的克里斯提,咋就这么不开窍呢?
裴离夏忽然生出一个老母亲担心自家的崽子找不到媳妇的担忧,她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原来离开家乡之后,裴离夏可以不那么离夏的。
喜欢吃糖葫芦的少年,在阳光下,更加惬意闲适,凌云的进言已经送到了中州稷下学宫,亚圣孟仁拿着这洋洋洒洒三万字,笑着对身边的一位老者说道:“你看,我那学生和你的学问倒是有些不谋而合。”
“这是说你还是承认我的学问更好一些?”老人接过来仔细观看。
孟仁大笑,这家伙和自己一只不大对付,但是终究是学问之争,只是那些个读书人,到底是真假读书人,却又很难说了,天下如今这个局面,到底是当年他们两人之间的学问之争造成的后果,但人心变化,又不是基本圣贤书可以改变的。
读书人读书,知行合一方可,前人走过的路,那些学问自然是极好的,但是有些人奉为经典,束之高阁,就是不好,假道学的人太多,道貌岸然的君子更多,倒并不是说人不可以不虚伪,只是怎么样去虚伪,为天下人谋福祉自然是极好的,但是更多的是求一个自己的荣华富贵,这就是极差的了。
“夫子说这件事你应该会乐意去做的。”孟仁轻声说道。
老人捻须含笑,“那你那弟子,我也不客气的收下了。”
孟仁点头,儒家学问自然是人人可学的,若是这位当真愿意收凌云为弟子,将来九境涅槃入超凡,心魔便更容易解,虽然不赞成他的“人性本恶”之说,但他是儒家圣人,自然有其道理之处,没有说服自己,是他学问不够,自己也没有能说服他,自己学问也还不够。
儒家学问本就是在各种争论之中,产生新的学问,若弟子承师,弟子的弟子亦如此,千年万年无所变化,思维局限,学问便如那无根之木,终将凋零,这天下人心便就真如荒漠,没有那绿树红花,草长莺飞,人人驱利,无规无矩,天下大乱。
孟仁微微一笑,在心底暗自说道:“这也算是先生送你的生日礼物吧。”
……
余生坐在清泉镇府衙之中,堂下摆着七颗人头,就是当初的清泉镇镇长极其狗腿子,凌云远在京城,对清泉镇的事情却是了若指掌,制定的策略也是极其合适现在的局面,将清泉镇看作一个小世界,一个乱世,乱世当用重典。
也是现在他才好奇,凌云的这份才智,若是真要打算谋求一个职位,应该不难的,见识到凌云定下的各种谋略,他才深深体会到,倘若和凌云这样的人做敌人,真乃是大不幸的,同样的手段,用在同样的人身上,效果却是完全不同。
甚至于在清泉镇许多人眼里,其实朝廷官员和那清泉帮的匪寇并无区别,凌云做的计谋,却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人心拉拢过来,而且看似残忍,却又偏偏可以让这些百姓感恩戴德,按照凌云的说法,其实就是他们所在的位置,是真正的站在“理”的一方,只需要些适当的言语,便可以将人心轻而易举的拉回来。
至于真的投靠了清泉帮的眼线,反而手段要温和许多;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下场则最为凄惨,这堂下的七颗头颅就是做好的例子。
至于那些在长期的压迫之下,已经不会反抗的麻木的人,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有所期望,才会有所付出,亦能有所回报。
“清泉镇内的罪魁祸首已经伏诛,”余生语气平静的说道,“清泉山地势并不适合凿阵营冲击,对战自然是我们吃亏,余下的时间尽力防守便是,进出人员需要一一核查,登记在册,哪怕是一只老鼠出去,也要记下来。”
顿了顿,余生语气严厉了许多,“我知道你们之中有许多人不服,我把话放在这儿,平常时候,你们与我说些反对的话,我便当作自身能力不足,暂时无法让你们服气,但是清泉镇之事,关乎极大,希望你们暂时抛开对我的成见。”
“一个小小的城镇罢了,能有多重要,一伙山匪罢了,值得大人这般重视?”一个大胡子团长说道。
余生神色平静,“我是儒生出身,自然你们有成见是可以理解的,”余生站起身,看着刚才说话的那个团长,“我也不给你们画大饼,在这里,听我的,待清泉帮一事结束之后,你们要走要留要编排我,随你们所愿,但在这段时间,我不允许出现任何不听命令的人。”
余生拔出身边亲卫的长刀,一刀砍在案牍之上,冷道:“若有人不听命令,这七颗头颅就是你们的下场!”
“一个连战场都没上过的雏儿,老子现在脖子就伸在这里,你敢动老子吗?怕是见血就晕吧?!”团长冷笑道。
“噗!”
一个头颅就这样滚落在地上,余生脸色平静,只是手有些颤抖,他将双手背在身后,淡漠的说道:“现在还有人要反对吗?”
他环顾在座的将领,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色宣纸,“本官乃是陛下钦点骁骑尉,违抗本官之名,就是违背陛下皇明,以叛国之罪论处。”
在场的所有人不由背脊冒着寒气,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的青年,杀伐如此果断,哪里像是一个读书人?
余生十分满意这些人的态度,当真是如凌云所言,军中大多数人都喜欢自己的上司一颗唾沫一颗钉,最喜欢这样强势的上司,你将他们压得下去,自然就能收拢他们的心,当然这是适用于特殊事情,如战备状态。
若是平时,倒是可以照着之前那样慢慢来。
军中自然还是有赵苟安排下的眼线,会关注余生的一举一动,然后汇报上去,赵苟在余生身上押注,就必然是要观察,是否值得他下重注。
赵苟看着手中的情报,对赵玉说道:“这个人,给朕的惊喜可是一次比一次厉害了,儒家秀才出身,但是手段确实极其铁血,朕再多磨练磨练,就能拿来对付武林了。”
赵玉点点头,心想这样的人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听说过,若是可以拉拢到自己的阵营,对于自己以后,可是一大助力啊。
甚至,如今这一代人之中,大多是父皇为他的继承者留下的丰厚遗产,大哥和二哥各自拿了六部其三,留在自己手中的,其实也就是父皇的支持了,可惜伴君如伴虎,父子亦如是,这样下去,他终究是有一天要被大哥和二哥踩下去的。
“看来我也需要做些准备了。”赵玉在心底暗暗说道。
同时他关注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凌云,这个人出现得太过于突兀,只是到京城不久,就赢得了偌大的名声,如果这些事情是按照计划来的,那么此人的心机之深简直令人毛骨悚然,他所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可能都在为他的未来做铺垫,为他过去做过的事情收尾。
真正厉害的棋艺,是在对弈之人就是做些寻常事情,与常人无异,却能取到额外丰硕的成果。
他调查过凌云,在凉城和武渊的确是有过争端,但在那之前,还和克劳斯对战过,武渊若是藏拙,那么这些也好解释,若是武渊没有藏拙,那么凌云当日就是故意输给武渊的。
而且还有一点就是,克劳斯和克里斯提兄妹再一次道京城之后,对于往日不感兴趣的位置,却是坦然接受,成为了父皇面前的红人,格外得宠,他们和凌云关系极好,那么凌云就等于无形之中,在京城有了可以横着走的护身符。
再往后去,成为书院先生,下棋胜过者朱等等,这些事情连贯起来的话,实在是过于巧合了许多。
所以相比于余生,他更加关注凌云,当然这些事情都是他的猜测而已,看凌云如今的表现,虽然可圈可点,但是得罪的人也不少,京城权贵子弟,几乎没有喜欢凌云的,除了剑术学院那些人,对于凌云格外尊崇。
“想什么呢?”赵苟问道。
赵玉给赵苟倒了一杯茶,如实说道:“天一书院那个最年轻的剑术教师。”
“一个天赋尚可的孩子罢了,你那么关注做什么?”赵苟抿了一口茶,拍了拍赵玉的肩膀,温和的说道,“朕那么多孩子里,你最是像朕,也最不像朕,你什么都不想争,不想朕;你什么都想学一点,像朕;你性子温和,不像朕。”
“有些东西,是要你自己争取才会有的,”赵苟看了一眼神色平静的赵玉,“清泉帮一事,你明日便启程过去吧,你那两个哥哥,不大适合和余生这样的青年相处,你这性子刚刚合适。出去见识见识也是好的,省得以后做个闲散王爷,白白浪费了你这聪明的脑袋瓜。”
“儿臣遵命!”赵玉心情有些激动,这就是说父皇现在准备给自己放权了。
赵宋皇室夺嫡倒不是多么严重,因为一国风气所决定,做个闲散王爷要悠闲许多,只是近年来才有些变化,而管家之处就在于凉城。
赵苟挥了挥让赵玉下去,自己则坐在花园之中沉思,余生这一辈之中,他暂时还没有看见和他一样的人,虽然其他的也不是很差,但终究是太少了。如同天一书院的院长所言,一头垂垂老矣的参天巨树,总是要长些新的根支,要些新的枝干,长些新的绿叶,才会长长久久。
……
凌云做饭,凌晨帮忙打下手,无聊的裴离夏便在院子里晒太阳,她是六境修士,气候于他影响不大,家乡可没有这样悠闲的时光,老人告诉她让她多看看凌云,其实看久了,反而觉得凌云实在是过于普通。
像他这样大的少年郎,不是天赋杰出,早早成为一门一派的嫡传弟子,或是已经名扬一州大地,不乱文武,都是有些名气的,哪怕是休息时,也是游山玩水,有趣的很,而凌云每日的乐趣除了练拳练剑,就是读书写字做饭。
若是一两天还不觉得什么,若是太久了,就会觉得无趣,甚至是无聊,不像是一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