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城和蛮荒天下的决战,早已经为九州天下诸多修士所熟知,不过一城挡下一座天下,那蛮荒天下有何可怕,但是还是会有年轻人来这里游历,也会有些修士在这里等着出剑,当然更多的人是来这里游览,好歹剑修最多的镇北城,也想看看是怎么个厉害法,当不当得起自家老祖一剑。
而凌云也放开了进入镇北城的规矩,当然这是先找了老剑主商量之后定下的事情。
不需要再有什么过关,原来来这里历练的欢迎至极,愿意在这里出剑的,反而没有多少好处的,至于那些喜欢将镇北城当作风景游览的,在凌云的严令禁止之下,也极少有人在嘴上说什么不满。
所以在浩然历九十二年年底,难得清闲的凌云拉着李仙,陈年在小酒馆做菜,那些喜欢来这里玩的孩子,每个人都会得到一份很好吃的小菜带回家去,至于这些剑修和武夫,大概嘴上还是会骂骂咧咧的,有些人就端着一盘菜,蹲在路边,眼眶通红,一向心高气傲的剑修们,低着头,大雪无声。
裴离夏就坐在旁边看着凌云忙前忙后,她其实很少在凌云脸上看到真正的笑容,或则说在他的心里看到真正的自己,就好像以前有个小孩子,生在富贵之家,过年的时候喜欢跑到厨房里,帮着厨子洗菜,烧火,时不时会偷吃,然后被长辈揪着耳朵拎出去,可孩子很开心,想着以后自己也可以做菜,给他们做好大一桌子好吃的。
可他们等不到,孩子可以做的事情,已经没有人可以吃。
以前她其实很不理解,凌云这样过惯 了苦日子的人,为什么会在吃的东西上那么挑剔,精益求精,后来她才明白,凌云自己什么都可以吃,如果身边有人,他就会花许多心思去摆弄那些吃的。
他不是自己贪嘴,只是想自己做的,会有人吃。
很多剑修还是会骂凌云,“天杀的二掌柜,老子打小就没有过过年,给老子整这一出,十二境剑修不要面子吗?”
“老子一个练武的……”
他们有些是从小就是一个人了,有些是懂事了看着亲人战死的,有些人的儿女也是死在妖魔手中的,倘若那些人没有死,其实他们也可以开开心心的吃一顿简单的年饭。
凌云是忙到晚上才有时间休息,他就端着小板凳,做了三菜一汤,拉着裴离夏也在这里吃饭,他们都没有说什么话,李仙吃着吃着就哭起来,凌云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莫得出息。”
“我想我娘了。”李仙越哭越大声,就他带着头,来这边玩的孩子也一个个跟着哭起来,凌云只能放下碗筷,一个个去哄,给他们讲故事,裴离夏这才觉得更有滋味,以后他们要是有了孩子,一定会是天底下最不用不开心的孩子。
陈年低声问道:“师娘,你看先生这么喜欢孩子,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啊,我能有个小师弟和小师妹啊。”
裴离夏脸色平常,她斜睨了一眼某个竖起耳朵的家伙,“食不言寝不语,你有没有认真读书?”
陈年嘿嘿一笑,继续扒饭,又不是没有跟师娘学过剑,就因为多问了句“为啥不给先生开门”,那是陈年生命里,被打得最惨的一天,自此以后,陈年是绝口不提先生和师娘的事情。
凌云听着没有下文了,揉着一个孩子的头,哀叹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啊?”
孩子抬起头问道,“那个人找不到媳妇了吗?”
凌云刚才说的是一个出身贫寒的少年,救了一个漂亮的仙女,然后就踏上了找仙女媳妇的路……
“不是,是这样的……”
凌云还是很耐心的给他们讲故事,陈年看着先生,轻声说道:“先生其实很懂得照顾孩子。”
“就像他很小的时候,已经会照顾自己一样。”
裴离夏没有说话,吃完饭就起身回去练剑,陈年叹了一口气,可怜的先生啊,这都好几年了,你连个门儿都进不了,真是惨兮兮,这都快成镇北城一绝了。
陈年对李仙说道:“爹娘他们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一直看着我们。”
“等我成了剑仙,摘星拿月,把他们找回来。”李仙正色道,随手抹了一把眼泪。
陈年点头笑道:“嗯,找回来。”
凌云坐在小酒馆,和陈年一块儿喝酒,先生和学生都不曾入眠,等到凌晨一到,凌云掏出了红包,陈年开心的收下,“我以前可羡慕镇上的孩子,每年过年都有红包拿,可以买好些吃的,还能放鞭炮,放烟花。”
凌云打了一个响指,从方寸物中掏出了好些鞭炮和烟花,“去喊那些孩子起来放烟花了。”
先生和学生就像两个小贼,一个偷偷爬上了城墙,一个挨家挨户的敲门,凌云望着五轮明月照耀的银白色蛮荒天下,在城墙上摆下了一桶桶烟花。
站在城墙上的青年望向蛮荒天下,城上站满了剑修,城的这边是孩子们满眼期待的望着城墙之上,那个天杀的二掌柜跟他们讲过一个故事,在九州天下,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放鞭炮,放烟花,想一想满城烟花绽放,仿佛万千剑光撕破黑夜,该是多么的美丽。
有孩子就问,为什么要放鞭炮和烟花啊?
凌云就告诉他们,是为了赶跑年兽,专门吃人的年兽。
有个小姑娘就说道,你们九州天下的剑修都是吃屎长大的吗,还是武夫练拳是来捣糨糊的?我们镇北城才不用什么鞭炮烟花,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吃人,一剑砍死,一拳打死就了事。
凌云想着就笑了起来,不过很快他就收起了笑容,躲寒宫中的齐暮陵和胥青,将事前准备好的一道道飞剑,在烟花绽放之际,迅速发往城墙。
凌云手持火把,用力的往前扔去,沉声说道:“切勿念战,一击必回,违者不救。”
驻守镇北城钱,打探镇北城情报的妖族嗤笑道:“镇北城也学起了九州那一套,可笑。”
“给自己放烟花,庆祝城破人亡吗?”
“镇北城那些傻子估计还在傻乎乎的等待十年之后呢,”一个妖异的年轻人走出来,“今夜便是镇北城城破之日,该死九州天下,九州陆沉之始!”
烟花之声淹没了极速的空爆之声,以凌云唯中心,镇北城城墙之上两侧,半数剑修御剑而去,全数八境以上武夫悄无声息,杀向蛮荒天下。
凌云双手背负,气沉丹田,喝道:“蛮荒天下贾羽,离乡百年,可念故乡明月?”
“九州凌云,为蛮荒贾羽,新年道贺!”
“一祝你正月暴毙,九泉之下不瞑目!”
“二祝蛮荒天下诸妖王,修行走火入魔,修为暴跌沦为盘中餐。”
“三祝蛮荒天下诸魔头,吃饭噎死,喝水呛死,睡觉睡死,修行修死,死得不能再死,拉起来再死一次。”
“四祝蛮荒天下诸位,早死不超生,天下数州陆沉,都不用我们再打,自己嗝屁完了。”
“有活着的没有,回个话?”
修士战争,奇袭胜负一念间,凌云刚刚喊完话,不知道是哪个人回了一句:“死绝了。”
凌云眼眸一冷,沉声喝道:“撤!”
“老子杀得正欢!”
有人喊道。
贾羽的声音忽然传来,“凌云,你与你父亲,差得太远。如此大礼,本座就不客气了。”
“杀!”
妖族大军一动,镇北城外一片肃杀,凌云笑道:“浩然毒士,名不虚传。”
烟花落幕,城下便是剑光四起,剑气纵横。
凌云双拳紧握,目不转睛的盯着战场,女子剑修酆采冷声说道:“再不出手,他们绝无一人可返,贾羽既然早已经预料你的计划,不可能没有应对之策。”
“等等。”凌云沉声说道。
凌云话音刚落,一颗人头就被扔上了城墙,却正是此前与凌云合作果过坐庄的剑修王三剑。
“等在城墙之上的,再不出手,你们这些人就要死绝了。”
酆采长剑出鞘七分,凌云冷声说道:“计划是我做的,这里是我来指挥,我未下令之前,谁都不许动!”
又一颗人头被扔了上来,正是九境武夫周通,凌云视而不见,一名八境武夫揪着凌云的衣领,将他提起来,厉声说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外来户,你根本不知道这种战场有多惨烈,老子不管了!”
凌云冷漠的看着他,“你们现在去,除了让他们死得更多,死得毫无价值之外,并没有任何用处。”
整整筹备了一年时间,凌云几乎将贾羽能够预料到自己的计划全都预料到了,甚至连还藏在镇北城的奸细他都已经考虑到了,为了准备一座天下与一城之间的决战开启,他准备了太多!就算是错的,他也要睁眼看到错的结果,他不相信贾羽能够想到这些事情,就算是想到了,想到了自己的解决之法,那他最终的安排也只能顺着自己的思维往下走!
这一场战争,不仅仅是镇北城与蛮荒天下的决战,更是凌云与贾羽之间的棋局,大妖王千钧一棍横扫,十二境剑修普恪被千钧从背后一棍拦腰砸断,普恪临死之际,双手抓住千钧,咧嘴一笑,身躯轰然砸碎。
千钧来不及躲闪,被剑修慕容一剑斩去头颅,随手扔回了镇北城,凌云吐出一口浊气,酆采看向老剑主吴忧,老剑主闭目不见,好像眼前没有这场战事一般。
“天杀的!你再不下令,老子活剐了你!”
“凌云!”
八境武夫目眦欲裂,恨不得掐死凌云,“你看看,都死了多少人了!让我们下去!”
凌云不为所动,那片惨烈的战场,偶尔就会被扔过来几颗头颅,凌云抓着八境武夫的手,将他扔到一边,随后将周通与王三剑的头颅摆在城墙之上,“战争怎么会不死人?”
云霞嗤笑道:“凌云,生死厮杀你我不分胜负,战场厮杀,我胜你一座镇北城。”
他手里抓着慕容的佩剑,抬手扔回了镇北城,“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女子,只能沦为盘中餐。”
凌云甚至都能没有去看那一把佩剑一眼,他原本紧握的双手,已经缓缓松开,神色淡漠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