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并没有打算继续留在北境,实际上如今整个大夏,民怨沸腾,倘若朝廷那边再给不出什么好的办法,那么可能就真的是内忧外患了。
与凌云一同离开的还有魏晓晨,是柳三元非得要求凌云将她带走的,打仗还得是男人的事情,教一个女子上战场,是他们大夏男儿不争气吗?
魏晓晨觉得凌云此前在那战场之上,实在是太过霸气,天下女子,少有不喜欢这样的男子的,当然她不会喜欢,她喜欢师兄,因为师兄比凌云更好看一些。
张逐鹿看着凌云留下的诸多策略,陷入沉思,并不是一定适用,凌云也直言是自己没有时间了解那么多,就只能给出这些,大多是如何在这样的乱世治理军队,又如何给天下人传递一个信息,往北境的读书人并不多,但愿意来的一定要给些优待。这个时候只要不是脑子进水的都清楚,北境真的是守不住的。
洪十七只能尽量帮着传达消息,而现在大夏的江湖也不安生,许多东瀛武士和忍者都潜入了大夏,四处挑战高手,暗杀,截杀,围杀等等,仅仅不到半月,江湖上许多成名高手都已经遇害。
喜欢饮酒游历四方的吕仙,与凌云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他身边的魏晓晨,在魏晓晨说话之前,就苦着一张脸,语气哀怨,“小师妹爱慕英雄豪杰,这就跟人好上了?师兄真是伤心又伤心啊……”
凌天翻了个白眼,好家伙,这货肯定和陈貂寺他们聊得到一块去,魏晓晨俏脸一红,咬牙跺脚,“师兄!”
吕仙哈哈大笑,朝着凌云抱拳说道:“我离着北境较远,紧赶慢赶也没瞧得见凌兄那绝世风采。”
“吕兄说笑了,大夏最逍遥还得是吕兄。”凌云笑道。
“骂人不是?说我没去北境出力?”吕仙挤开了魏晓晨,跟凌云勾肩搭背,有些人打个照面就知道一定是聊得来的。
凌云推开吕仙,“我哪敢啊,在北境的时候,柳兄与魏姑娘都快把你吹上天了,说‘凌兄你厉害是真厉害,要是与我师兄一较长短,我还是不太看好你……’大概就这个意思了,教我夜里暗自伤神。”
吕仙斜睨了一眼魏晓晨,魏晓晨揪着吕仙的衣角就是不愿挪步,吕仙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如今天下不太平,不单单是北境之战,包括各地郡县,各大门派,都是人人忧虑,东瀛潜入大夏的高手不在少数,为的就是猎杀大夏的有志之士……”
“你是追过来的?”凌云忽然问道。
吕仙摇头,“不是,算是逃过来的,有消息称他们要暗杀张帅,我这才赶过来,路上随手清理了一些东瀛杀手。”
“有点意思,”凌云摸了摸下巴,“无所不用其极?”
他点点头,左手平摊,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手掌之上,“无所不用其极可真好。”
“我知道你肚子里晃荡的都是坏水,”吕仙打了个哈欠,“寻常人也跟不上你的想法,所以还是一步步来。”
凌云斜睨了一眼吕仙,“骂我呢?”
他们两人就干脆蹲在路边,魏晓晨睁大眼睛,竖着耳朵,反正是没有看明白也没有听明白,不耽误他看师兄啊。
凌云画了一个圈,“这样最好。”
“又不是王八,”吕仙将那一个圈划开了好多缺口,“这样才好。”
“白瞎了你那名字,仙风道骨,装模作样。”凌云没好气的说道。
他再画了一个圈,将两个圆圈连了起来,“各管一边?”
“你不嫌烦?”
“我脑子好使。”
“我看是坏水太多。”
“你满脑子浆糊好意思说我?”
“……反正我觉得不太行,东瀛那边应该是动用了什么手段,才会让一些武林高手动心,倒戈相向。”
凌云忽然沉默了,他能看见一个很大的局,但是小的他就不清楚了,初来乍到,哪里能有多少了解?
“扶桑?!”凌云忽然瞪大了眼睛,忽然惊道,记载在古籍之中的神树扶桑,他只是偶尔无聊的时候会翻阅到,但是记载十分稀少,只是寥寥几笔,这种存在于人们口口相传的神异之树,无人能见其真容。
哪怕是天庭犹在之时,扶桑神树也只是存在传说之中,传闻那一次天庭古神陨落,有一株扶桑幼苗坠落人间,但儒家对于此事向来没有公之于众,哪怕是书院贤人君子,也未必能够见到这些记载。
更不要说是在何处,什么模样了,只是传闻九州天下海上的边缘小岛,有人于此立国,依靠的便是这扶桑神树,因此在九州类似于这个世界的东瀛的那个国家,也自称扶桑人,不过他们并未得到扶桑神树的认可,不然不可能连进攻赵宋也要准备那么多年。
当然这也极有可能是什么大人物在布局。
扶桑是三界通道,也是金乌所居住之处,在远古神话之中,天下有十颗太阳,人间大地受到炙烤,后来被一位古巫射下九颗,这就是著名的大羿射日了。
因此世间也有“日出扶桑”的说法,修士的五行本命物都是至关重要的,若那一个地方真有扶桑存在,或则是这个世界的人想要飞升前往九州天下,那么扶桑神树必然是重要的依托之一,这样想来,真实性就更大了一些。
如果自己有机会踏上真正的修士之路,那么以扶桑神树作为五行之火的本命物,那简直是世所含有,对于自身的修行将有极大的裨益,即便是自己真的无法使用,也可以留给自己身边的人使用。
吕仙摇头说道:“扶桑神树一直都是传说,怎么可能存在,但肯定是极其贵重的东西。”
凌云双眼冒光,他正色道:“那么我倒是想瞧瞧这东瀛一隅,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吕仙摇头叹气,忽然说道:“折返北境?”
凌云摇头,“我去京城。”
“如今这些民怨,与你可是脱不开关系,你去看看也好,”吕仙顿了顿,缓缓说道,“事情紧急之事,剑走偏锋尚可取,若是事实如此,不作其他思量,反而会让自己走入歧途。一身杀孽太重,终究不是好事。”
凌云眨眨眼,笑道:“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知道,我脑子里除了浆糊就是江湖,”吕仙拍了拍自己背后的铁剑,“逍遥一生,不被拘束,才是我的目标。”
“天地只是一个更大的囚笼,超脱之处又在何方?”凌云反问道,“逍遥不过是心不受拘束罢了,苍天之下,大地之上,众生皆如此,所以有儒家圣贤教化之功,道门修士清静无为。”
吕仙看着凌云,“你为什么不想想,其实解决大夏的事情,也许还有其他办法呢?”
“我知道啊,可我就是想这样,”凌云看向天空,讥诮说道,“我不在乎什么名声,我只是想让那些 看看,他们随意可以揉捏的蚂蚁,在求生本能的作用下,有多么无畏,人心如流水,能席卷苍穹,亦能颠覆大地。”
“可这样很多无辜的人都会死。”
“那就换天下一个清静。”凌云冷漠的说道。
吕仙与凌云拉开了一些距离,沉思许久才说道:“他们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在乎,若是他们学会在乎,自然不必行此极端之事,要他们在乎,要的不就是儒家的教化之功吗?”
“可时间不等人。”凌云轻轻说道。
吕仙讥诮的说道:“你真觉得是时间不等人吗?还是你不愿意等,急着想要证明什么。”
吕仙淡然的说道:“凌云,有时候你真的看清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吗?明明还有其他办法的,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
凌云淡然说道:“为什么?”凌云蹲在地上,“他们不让我慢点走,我不想证明什么,我以前的梦想是什么?不是运筹帷幄,也不是统兵百万,沙场无敌,更不是拳出惊世,剑气霜寒,我更想做个二世主,声色犬马……”
他抬头看着吕仙,“我承认自己的能力不足,我知道明明那些我想留住的都留不住,那些我想要的从来不曾属于我,所以我尽量让自己有足够的能力,留住该留住的,拿到我想要的,天下众生?黎民百姓?我没有那么大的志向。”
“况且这大势倾轧,谁不会死呢?”凌云有些莫名的哀伤,“我一直在问自己做的对和不对,够与不够,好与不好,可谁来问过我,愿意不愿意?”
“你很苛求自己。”吕仙轻轻说道。
凌云揉了揉脸,嘿嘿笑道:“好了,说到这里就算结束了,”他原本笑容满脸的脸庞,又忽然换了一张,仿佛要将整个天下都握在自己的手中,“我想登高处,问我对错。”
吕仙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凌云问道:“那么你呢?”
他不等吕仙回答,轻笑道:“此间事了,一醉方休?”
“好!”
吕仙也转身离开。
六月的大夏京城,人人自危,凌云坐在皇家云上阁乘凉,这几个月的时间死了很多人,平民百姓多,大夏的兵力更是缩减到了五十万的地步,还得算上新兵才够。
至于一些达官贵人,大半都死在凌云手上,就是现在,凌云的身后还跪着一个年轻人,浑身血污,“狗官,你知道我是谁吗?”
凌云淡淡的说道:“京城外,如你这般的畜生,头颅都堆成了山,各地郡县也是如此,”他顿了顿,笑道,“不过你的勇气可嘉,这点我十分欣赏你。”
“知道我把你们这样的人送去前线,你们家里拖人照拂,我是怎么处理的吗?”凌云大笑道,“我真是太喜欢你们说我认识谁谁谁了,省去我许多麻烦。天下能人太多,这些空出来的位置大半人想要,战事吃紧,你们肯去前线卖命赎罪最好,不愿去,有一个反抗的声音我就砍一个,有一个敢求情的我就杀一个,你就算是陛下的亲儿子,我也敢杀你。”
“你!我娘会杀了你的!”他恶狠狠的说道。
凌云打了一个响指,“扒光了先挂在外面,”凌云起身,搓了搓手,“收拾完你,我也该出去走走了。”
当凌云转过身的时候,他的两鬓已经斑白,格外的刺眼,极少有人知道,在两个月前,这个赶回京城的人,用了多少手段,多么狠毒的心藏,何等狠辣的手段,将一并贪官,从京城撸到村级,搜刮了大量钱财,用作军费。
而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整个大夏就陷入了一片血色之中,当然杀豪强群起而攻之是极为正常的,但也有人从中牟利,凌云无法顾及到每一个地方,枉死的人太多,杀良冒功的恶霸更多。
当然这只是凌云白发的一个开端,真正使得他陷入死境的并不是这些事情,而是贸然出现的一个小女孩,彻彻底底击溃了凌云的心境,将他打落到了尘埃之中。
而那个小女孩的本尊,凌云再熟悉不过,她只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害死我?”
她也只说了一句话:“云哥哥你过得好就好了,我不怪你。”
凌云转身看着那个被拖出去的年轻人,忽然说道:“把他放下来吧。”
……
陈貂寺看着书,眉头紧锁,现在的凌云已经完全偏离了他本来的模样,或则是说,他将自己心底的恶,彻底的暴露了出来,如果他无法在这个故事里醒来,别说走出那个小世界了,他可能会真的死在里面。
陈貂寺喃喃说道:“小师弟,是你不愿醒来?还是真的无法醒来?这条路,再偏下去,就回不来了。”
那个故事里的小女孩活着的,可她的出现,反而是彻底击溃凌云心境的利剑,能够想出这种置人于死地地法子的肯定不是凌云的父亲,那个小女孩的出现,就是为了弥补凌云心境的瑕疵,可有人改了这个故事的线,已经朝着陈貂寺最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原本那个活下来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她在凌云面前的善良温柔,依赖喜欢是真心实意的。
可她手中无数的鲜血,为了生存不折手段,杀了许多无辜的人,也是真的。
凌云现在这个样子,可以说是凌云是在重复那个小女孩走过的路,要从这里面寻找破解的办法,但又不完全是,他陷入了自己的心魔之中。
“好手段。”
陈貂寺叹了一口气,现在他就只能看着,根本无法改变这个故事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