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翎城凌云没有告诉丁静他们,而是直接踏上了去往缥缈州的渡船——桂花渡,在九州天下,和桃花舟齐名。
从翎城往缥缈州的路程可谓是极其遥远了,起码要走上三个月,还是以最快速度前行,不过桂花渡除却规格极高以外,装饰更加偏向淡雅清幽淡雅一类,这一次凌云可就是真的没有钱去住更好的房间呆着了。
不过对于凌云而言,住在哪儿和要到哪儿, 并不是有联系的事情,大的渡船其实就是一个小的陆地城市,除却住宿与仓库之外,其余的也是应有尽有。
有住宿自然是有贵与好,凌云让人只是会选择那种不好的,因为便宜省钱,也没有几个人会来打扰自己。
背负双剑的头戴青玉簪子的青衫书生,坐在桂花舟广场的围栏上面,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咸湿的海风吹动了他的长发,一张消瘦得只剩下了一层皮的脸庞,身陷的眼窝黝黑的眼眶,布满血丝的双眸,凌云打了一个哈欠,百无聊赖。
在竹苑的时候,陈貂寺跟他讲过不少他家乡的事情,他们那边想要上学比在这里要难许多,要交很多钱,原本那里也是一个礼法极好的国家,可是后来人心就变了,大家都喜欢钱,就像是现在这里的人喜欢境界更高的人一样,哪怕是千八百岁,要是还能动个凡心,瞧着哪家俊俏姑娘,还巴不得把自己姑娘给扒拉光了,送到人家床上去。
那边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有打着成亲名义卖女儿卖儿子,也有打着老弱病残名义招摇撞骗的,陈貂寺是在他的家乡,其实什么病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最大的病就是一个穷字而已,而根源只是一个钱字,因为害怕穷,为了钱,可以六亲不认,不要良心也不要脸,就像是这个世道的大多数修士一样,你以前是什么样,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等你哪天有个十一二境的修为就没有人会说起这些事情,人家只会夸你实力强,人好,哪怕是你做了坏事,你都不用解释,会有很多人替你争辩,那些人就好像你的亲人一样,实际上没有半分关系的。
陈貂寺说起比较愤怒的事情有很多,凌云觉得世道就是这样的,好人很多,但人总是喜欢看见最坏的那一面,有心人喜欢利用好人的善良,有权有钱的人随意玩弄他们自认为的蝼蚁,老师和学生在一起,凌云是很难想象的,违背了人伦道德,老师猥亵学生,学生勾引老师,凌云无法想象,那是一个怎样无耻的世界。
如果爱情是可以冲破了道德束缚在一起,那是不是让你跟猪狗成亲生子也是可以的,那只是个人的小爱,还没有一个明确的道德理念。
知识可以改变命运,假如你真正拥有的话。
陈貂寺说在某个年代的一些读书人,学问很高,人很好,本该有许多机会,在他活得很滋润的那个时代也更加滋润,但是有人冒名顶替了别人去上学,占据了原本应该属于别人的荣光,多年后被发现,那些和那个冒名顶替的人一起共事的却说道,你赶走了她,我们的工作该怎么开展?
你失去了就失去了,为什么见不得人家过得好?
当事情真相大白,那个被顶替的姑娘想要回学校上学,却告诉她从无这等先例,凌云听完之后觉得很好笑,冒名顶替的先例有,学校不曾考虑责任,却无法给别人一个机会,同情被顶替者永远只有无法左右自己命运的弱者,不屑被顶替者的心永远都冰冷,真正热心肠的人的发言没有人会重视。
就好像在这个世道里面,那些实力强大的人,极少替天下众生说一句公道话,三教祖师很厉害,也比不过人心的腐臭味道。
当修士的实力成为左右欲望的根本,当读书人的眼里心里把权财当作了圣贤,这个世道就已经很坏了。
当很多人都在被迫在乎金钱,都在为权财奔波,人心就已经烂了,当然不是所有人,但所有人都会看到的,然后说这个世道不太好,当然这个世道也真的不太好。
凌云仰头看着夜空,有流星划过,就好像有些绚烂一时的人的理想陨落,昙花一现,他曾经对这个抱着很大的期望,然后有了很大的失望。
陈貂寺说这个世道很坏,可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如果去让他便得好一些,那就真会好一些,好一点的人也就更多了,人心不好的人都很多,人心很好的人也很多,而世间最不可直视的,一个是太阳,一个是人心,仅此而已。
赵宋的又一年科举,大力的改革已经触动了许多世家大族的利益,所以在陈貂寺的手里,就死了很多人——抄家灭族!
赵宋想要站稳脚跟,想要在短时间内有所建树,很多东西都注定要鲜血洗礼,尸骨来搭建阶梯的。
世家大族妄图推举自己家中那些不成器的小辈,想要冒名顶替,陈貂寺便一层一层的往下杀,杀到他们不敢有企图,不敢不尊礼法,不敢不心怀赵宋,他不在乎人心黑白的交替,只是该什么时候黑,该什么时候白,要分得清楚。
赵宋收回的燕云八州的那些人,已经不觉得自己是赵宋的人了,当然是年轻的居多,年老的极少,陈貂寺好像愿意给凌云留下一些难题,他提拔了一些燕云八州的人作为刺死或则太守,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只是留给凌云的一个烂摊子而已,当然也会是一个契机,如果凌云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吞并隋王朝的话。
凌云对于这些事情都不清楚,如今他心里念的,是这千里万里的路程,和那个姑娘,以及路上见到的人和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没有那个能力心怀天下,就管好自己的一方小天地,能帮的帮,能讲道理的讲道理,要所过之处,如芝兰玉树之长,满庭芳香。
桂花渡船很大,人也很多,去往缥缈州的人,大多是寻友访仙的,更直白的说就是游玩,缥缈州号称最接近天上仙人的地方,天下仙气最浓,也不仅仅是麟州的人,还有其他州的人在上面。
今夜桂花渡船之上有一场拍卖会,听说有些是仙子的贴身衣物,凌云简直是刷新了自己人生观,价值观,这种东西竟然也是可以拿来拍卖的?
所以凌云是打定了注意,就是有好东西也打死不会去看的的,因为害怕被打死。
桂花渡船是隶属于丁家的最大的渡船之一,最多可以容纳上万人而不显得拥挤,凌云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回自己的三等房间准备休息,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走过来,十分自来熟的把着凌云的肩膀,笑着说道:“兄台,我见你一人形单影只,不如你我两人小酌两杯,谈谈人生理想,说说那风花与雪月?”
凌云推开青年,他带了面皮,看不出容貌如何,“我与你又不认识,你觉得我会去吗?”
“这出门在外靠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嘛,”青年又走过来,一脸的笑容,“你说是不是?”
凌云皱起眉头,出了赵宋,他最怕的就是遇见这种莫名其妙遇见的人,往年在青林山遇见的事情,他至今都无法忘记,现在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一个人,他要是答应那才是最为奇怪的事情。
“我朋友挺多的,不差你这一个。”凌云平静的说道。
青年“唉”了一声,抓着凌云的手臂说道,“要不然这样,你看我也是一个人,我听说那个拍卖其实挺不错的,我请你行不行?”
“为什么是我?”凌云问道。
青年眨眨眼,揉了揉眉心,整个人趴在栏杆上,屁股朝着里面,脑袋往外面伸着,“我掐指一算,觉得你人不错。”
“我掐指一算,觉得你居心叵测。”凌云淡淡的说道。
青年叹了一口气,“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你怎么就相信我呢?”凌云反问道。
青年愣了愣,一个翻身,吊在了围栏上面,然后大笑道:“说得有道理,那你跟不跟我去嘛,一切花销我都给你包了,不用还的那种。”
“有这种好事?”凌云讥笑道。
青年连忙点头,“有的,有的,”他翘起大拇指指向自己的鼻子,“天下就我一人,别无分号,钱多啊。”
凌云双手怀抱,在确定这个人的眼神无比真挚之后,下定决心是不能跟着他去的,“既然如此,那我是更加不能跟着去的了。”
青年翻身起来,悬停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之后,又落在了凌云身边,他觉得凌云不凡,当然不是修为,而是神魂与肉身,破破烂烂修修补补,这种痛苦,还能云淡风轻,哪怕是个该死的恶人,也值得钦佩,这天底下,除了少数几个,又有哪几个是真正的恶人?
“你这个人讲不通道理啊,”青年看着凌云,既然对方是真的打定主意不愿意去,那他也没有办法了,“我听说里面有几把飞剑,品质不错,本来打算买来送你一把的。”
无论是九州天下还是蛮荒天下,飞剑本身就是极其珍贵的,因为并非是打造而成,而是剑修本身孕育而成,是一身剑道术法的凝结,一柄完好的飞剑,甚至可能得到它主人的部分剑道术法传承。
主人的境界越高,道法越强,飞剑越完整,传承便越完整。
“那等他们拍卖过那些贴身衣物咱们再去。”凌云正色道。
“贴身衣物?”青年听到愣了愣,然后仰天大笑,“那可是中神州极为有名仙子的物件,那可是好东西,不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呢!”
凌云沉默不语,青年眼珠一转,“该不会是你有喜欢的人,而且喜欢的那个姑娘还很凶悍,不许你瞧别家姑娘那种?”
“自然不是,她很好。”凌云温和的说道。
“好?那你还不去看看?”青年嘴里啧啧称奇,“俗话说得好,家花没有野花香,老婆还是别人的好,咱们是君子,做那等龌龊事肯定是不能的,但不妨碍看看吧?”
“你一定还是单身。”凌云认真的说道。
青年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就是妖族老祖宗娶了一头猪,他也不可能是单身一人,“你是不知道,九州天下,爱慕我的姑娘,能绕九州天下一个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