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平之后,雾清月明,陶白池焦灼的目光终寻见被活死人傀迫近的纸鸢。她踉跄倒地,困于无助。
傀儡的利爪重新伸来,纸鸢却已经无力反击。
“纸鸢!”
陶白池飞踏穿越聚向自己的活死人傀,先行一步扇骨化镖扎入地面,随即而出的六个仙女傀儡连同他自己到达纸鸢的身边将她围护。
“陶白池……”纸鸢十分虚弱一般。
“你受伤了!”陶白池扶起纸鸢眸中追悔。
“你们两个勿要恋战,等雾再起便来不及了。”
言毕,陶白池便带着纸鸢突破重围。
陶亦寒穿过傀群走到宣沁身边,“宣沁姑娘快走!”
失去迷雾掩护的傀儡好似并不难缠,宣沁越只是看越恶心,当然逃之夭夭。
傀儡破敌,四人突出逃出生天之后,扇骨飞回陶白池之手。
远离乱葬岗寂静的林间,纸鸢背靠树干就地而坐,前臂的伤痕血流不止。
陶白池轻轻地握着纸鸢的手臂,眉头凝结,“这伤口是为尸傀所伤……”
“不会感染尸毒什么的让人变成丧尸吧?”宣沁惊悚设想。
“你闭嘴!”陶白池怒斥。
“我有药,解毒药,止血药,都有。”陶亦寒立即接下背负的行李寻出药来。
陶白池将纸鸢的前臂小心翼翼地立起,拭去血迹,伤口一指长,中段且深,上药时刺痛发颤。
“很痛吗?”陶白池问。
“痛……”
“知道受伤会痛还不跟紧……”陶白池仿佛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你不是危急时刻能自救的嘛,怎么还是让自己受伤了。”
“我是想啊,但是一时间……”纸鸢不由得口吻变得委屈,“你突然把我丢下,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打中了。”
听到这里,陶白池再也无言挖苦,包扎的力度控制得恰到好处,叫纸鸢在疼痛之外感受到他前所未有的温柔。
宣沁保持安静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含笑扭捏地说:“平时嘴硬说不管我死活,刚刚危机四伏,白池你还不是第一时间保护我!”
如此一对比,纸鸢更加无地自处。
陶白池却不知从何开口,他并非顾及宣沁的面子只是承认自己想保护纸鸢却牵错了人手简直愚蠢至极。
陶亦寒注意到陶白池抚平纸鸢的包扎顺势拿住了她的手,并且感受到三人之间气氛的微妙。
“对了,放才是宣沁姑娘的纸傀儡旋转生风驱散迷雾吧,若非如此我们还不能顺利逃出来。”陶亦寒转移话题并且夸赞道,“宣沁姑娘果真厉害。”
彼时宣沁并未用尽全力,但对于夸奖她自是一概全收,“这、小意思啦!”
陶白池握着纸鸢的指尖缓缓落下,注视的眼神包含诸多复杂矛盾的情感。
纸鸢莫名心弦一响,扭过头去默念:他盯着我看做什么。
“好了,伤口愈合前多注意,不能碰水不能用力,该换药我会再给你换。”陶白池提醒道。
他不便从纸鸢身前解开她的包裹,便起身握住背囊从无伤的一边摘下。
“谢谢你陶白池……”纸鸢犹豫着抬起头来,一问打破冰点,“我不会变成丧尸吧?”
“你想当阴兵新娘人家还不要你呢。”陶白池恢复如旧。
活死人傀,亦称尸傀。正如其名,是由亡人遗体炼制而成的傀儡。他们已经死了,却被傀儡师赋予傀力复活一般。无论是初死之人,还是已亡数年,甚至枯骨都有可能重生,听命于傀儡师。
涉及人傀,便是禁忌。
方才一波接一波的尸傀,背后隐藏的傀儡法师究竟是何人也!
“这也太恶心了吧!”宣沁不禁回想方才情形,庆幸自己有人保护没有受伤甚至不曾接触到那令人作呕的傀儡。
“人都已经死了,竟还这样做……”纸鸢于心不忍,
“悖逆亡者入土为安愿固然令人发指,但更重要的是其背后的阴谋……在人烟稀少的战后土地制造恐慌,暗中炼造尸傀必定居心不良!”陶亦寒神色凝重,问道,“师兄你这次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吧?”
陶白池,他终究不能独善其身。
今夜漫长,陶白池决定再去乱葬岗一探,“或许会有被打倒的傀儡留在那里,得了解一下这批尸傀的构造,甚至有可能幕后黑手会出现收拾残局……”
“那你一个人岂不是很危险?”纸鸢由衷地焦灼。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软弱可欺?”陶白池习惯性出口,而后口气软了下来,“不用担心我,我比你以为的还要厉害。”
“是啊纸鸢姑娘,师兄一定没问题。”陶亦寒淡定信任。
临走之前,陶白池莫名其妙被宣沁一把抓住了手。
宣沁回顾方才回味无穷的感觉,一下就被甩开。
“你不许跟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陶白池扭头就走,“在我回来之前,亦寒你看好她们两个。”
“我本来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冒险的,但你这么说那我就不去了!”宣沁心安理得地坐下,扭头对笑意安然的陶亦寒问道,“你师兄去了,你都不担心,不跟着帮衬一点?”
“师兄吩咐我好好保护宣沁姑娘你们二人,我自然得跟你们寸步不离。”陶亦寒丝毫没有担忧模样,“况且我相信师兄一个人绝对没问题。”
无论从陶白池的行为还是言语上,纸鸢都相信他不同凡响。可是尽管如此,还是会有所牵挂。
宣沁却心里没数,百般好奇,“白池虽然我打不过,但是他能有多厉害呢?一定没我师姐和师父强……”
“二十年前,师兄就被认定是的傀儡界百年不遇,千载难逢,万里无一的傀力天材。只有这样,才配由当时我派白长老收为座下唯一弟子,亲自培养……”
听起来的确出类拔萃,不过宣沁对傀儡界历史并不知晓,“你们是同门派,却分解了,只剩下白池一人?”
“这……其中渊源,说来话长。”陶亦寒只表示,“总之师兄曾经是天之骄子,无人可比。虽然我派解散,这些年我们不曾交汇,但我依旧相信他会不忘使命,维护傀儡界的秩序。”
雾霾笼罩的乱葬岗,陶白池捡起明珠谨慎前行。满地飘零的并非死人用的纸钱,而是纸鸢脱手散落的纸傀儡。
原以为此行只是路经久无联络的几大傀儡世族盘踞地去到霸洲参加傀儡大会,不成想途中竟会撞见此事。
同为禁术,霓洲岛的胎傀,陶白池没有更好的解决之道。而眼下面对的尸傀,他不能再坐视不理。
一具躺地的傀儡已经丧失傀力,从他的身上,陶白池摘得一张纸傀儡。他本分辨不出这纸傀儡是出自纸鸢还是宣沁,但纸上一丝风干的血迹给出了答案。
“说什么红纸喜庆,我看是血光之灾。”陶白池心思摇摆,若是早知路途危险,他当然不会带上纸鸢。
撇开纸娃娃和相关思绪,陶白池继续投入检查尸傀。其枯肉体表隐约可见的脉络之色灰白浑浊,是为傀力遍行的通道,直延生为利刃指甲。
陶白池掰下一片指甲,拈在指尖不禁诧异,“这是……”
林中寂静无声,时间不知几何。
纸鸢站在树下,一边是宣沁靠着树干百无聊赖把玩着丝带,一边是陶亦寒打坐冥想。
周遭越是安静,纸鸢越是忍不住心里焦急,“陶白池怎么还没回来?”
“好像去挺久了。”宣沁张望,冲陶亦寒问,“陶亦寒你师兄他不会有事吧?”
由始至终,陶亦寒都镇定地纹丝不动。他缓缓睁开眼睛,听到纸鸢略微激动地说话:“陶白池回来了!”
“哪儿?”宣沁望去。
黑夜星光下的一抹白光摇曳夜风归来,肢体飘逸,毫发未伤。
“回来就好。”纸鸢轻念着蹲坐了下来,受伤的她站久了着实有些累。
“看到我回来就坐下不管,她什么意思啊?”陶白池默念走来。
陶亦寒起身相迎,抢先的是宣沁跑上前对着陶白池上下其手,“有没有傀儡卷土重来,有没有受伤?”
“没有你住手!”陶白池甩手与宣沁退开,走过瞥了一眼纸鸢不忍埋怨便向陶亦寒直说正事,“你看看这个。”
陶白池随手用地上的纸娃娃包了尸傀的指甲,递给陶亦寒打开一看,“这是,陶浆!”
“我检查过,尸傀周身脉络中充斥的确实是陶浆。”陶白池严肃说法,“留在地上的傀儡已经丧失傀力,我无法进一步分辨。”
“若是陶傀儡师,莫非是我们的……”陶亦寒话到嘴边又止息。
这时,宣沁又过来介入其中,“你们在说什么陶浆?”
搭话间,她又拈起这片灰白指甲捏了捏,“这是什么鬼东西?”
“尸傀的指甲。”陶白池说罢便扭头走掉。
宣沁着实没有考虑太多,随手便让指甲片脱手掉落地上,一脸嫌弃地往陶亦寒身上擦拭,“尸体!”
另一边,陶白池走回到纸鸢跟前冷着脸关切一问,“感觉怎么样?”
“困了。”纸鸢忍不住打哈欠,不自觉抬起伤手,“啊痛痛痛……”
今夜,四人不再能轻举妄动,便决定在此处休整。
师兄弟各分配四位傀儡镇守八个方向,两男两女树分别在树干两边。
“嘶!”
纸鸢齿间之声唤醒陶白池,他起身走来,正看见纸鸢将宣沁的手臂从自己的伤臂拿开,忍痛也不忍惹她安眠。
见状,陶白池上前一把握住宣沁的手臂将睡沉的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这一举动直叫纸鸢看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