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三章
“谢先生,麻烦你不要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医生叹了一口气,加重了语气,希望江灿听见以后能稍微意识到这有多严重。
闻言,江灿反省了一会,点了点头,“医生说的对。”
医生听着不知道有多欣慰,下一秒,江灿就问道,“那会影响我捐骨髓给团子吗?”
医生一愣,不是先关注自己身体,而是比较在意能不能给人捐骨髓?
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奇怪的病人。
“可以是可以……”
医生点了点头,擦了擦额头的虚汗。
“那就行了。”
江灿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吃着香蕉。
“……”
医生无语,就不能听他说完吗?
这个人到底对自己的身体有多随便?
“可以是可以,不过谢先生你身体本来就不太好,造血干细胞捐献虽然对身体没有什么损害,不过对于谢先生你现在的身体情况而言,可能有些危险。”
医生非常耐心的利弊都说了出来。
“会死吗?”
江灿直白的问道。
“不至于……”
医生嘴角抽了抽。
“那不就成了。”
江灿把香蕉皮丢进垃圾桶里,淡淡的道,“暂时不会死就行了。”
“只不过以后……”
医生欲言又止。
“得活在当下,做完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算未来我不病死,说不定走在马路上就被撞死了,所以,何必纠结这么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说不定,我救了团子死了以后,阎王爷看我功德无量,不会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
江灿非常有道理的一本正经的说着。
“医生,你说是不是?”
说着,说着,还把医生绕进去了,医生连连点头,“有道理。”
说完,医生立刻反应过来,脸色一变,皱眉道,“什么道理?想不上捐不捐骨髓,谢先生,你心脏的问题得动手术啊,拖严重了,可能会心脏衰竭的。”
“动手术?”
江灿道,“最近都没有空,等我空闲时吧。”
要是做手术,就得浪费不少时间,就算心脏没有问题,江灿隐隐约约也有直觉,他时间不多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把时间浪费在病床上?
“……”
闻言,医生彻底沉默了,这个人,到底有没有把他话听进去?
最后,医生是气急败坏的离开的。
沈星海离开的时候,正好看到医生一脸铁青的离开了,愣了一下,停下来,望着医生远去的身影,然后再走进病房。
此时,江灿正坐在床边,静静地望着睡着的团子,那沉思着的样子,又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刚才医生来了?”
沈星海轻声开口道。
听到声音,江灿回过头去,当看到站在门口的沈宴时,心脏跳了跳,慢慢的握紧了手,然后点了点头,“嗯,刚刚走。”
江灿又转过身去,压低了声音,“送凯迪小姐回去了?”
“医生说什么?”
沈星海没有回答江灿,反问道。
“没有说什么啊。”
江灿漫不经心的说着,然后低头伸手轻轻摸了摸团子那小小的脑袋,然后道,“只是说,我的身体啊,健康的很,救这么个小家伙绰绰有余。”
沈星海第一次觉得,江灿的眼里有光了,好像回到了以前,那么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
沈星海慢慢的握紧了拳头。
他后悔了。
后悔当年那么狠心的毁了一切。
包括毁了那个骄傲的男人。
若是他没有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会不会跟这个人的结局有所不一样呢?
沈星海不得而知,因为,世间再无后悔药。
当乔羽书听说江灿要住院几天准备捐骨髓的时候,都愣了一下。
“这几天的工作怎么办?”
乔羽书想不明白,江灿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的大费周章去救一个丝毫不沾亲带故的小孩。
“我会在医院处理的。”
江灿无奈的道。
要不是捐献前必须住院,他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去医院啊。
“这么辛苦,值吗?”
乔羽书无奈的笑了笑。
他还以为谢丞真的只是个冷血的人,现在看起来,倒不尽然。
“的确麻烦了点。”
江灿笑了笑,不过啊,团子那孩子跟他有缘,他以前明明不喜欢小孩,可现在看到团子,又是不一样的心情,又或许,他在团子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他小时候,最喜欢吃那草莓蛋糕,可他吃多了甜的,一口好牙蛀的多快要没了,天天牙疼,所以一个星期才能吃上小半块。
不过,听到他爸爸久违的要回家的时候,江灿就把自己最喜欢的半块草莓蛋糕留起来,守着直咽口水也没有吃一口,想着,要等爸爸回来,然后把他最喜欢的蛋糕分爸爸吃。
他每次吃了蛋糕以后心情都会很好,所以江灿就忍不住想,那么爸爸吃了蛋糕以后,就不会再生他气了吧?
江灿就守着一小半块蛋糕一晚上,从晚上等到天亮,蛋糕上面的奶油都化了,软绵绵的塌面包上。
之后,江正业终于回来了,带着一身的酒气。
江灿也忘了这蛋糕已经放了多久,难看成什么样了,欢喜的捧上那一块蛋糕就跑到江正业面前。
他跟团子当时一样,像是献宝一样对他父亲甜滋滋的唤了一声爸爸。
只不过,结局跟团子的有所不同。
他记忆里的结局,是他父亲还没有听完他说的话,就一手打翻了他手上的蛋糕,把他推到一旁,骂着滚远点,然后带着一身的酒气,跌跌撞撞的回了房间。
江灿当时没有哭,只是呆呆的看着被打翻在地上的蛋糕很久,然后把蛋糕捡起来,脱下身上的衣服,把地上的奶油擦掉。
他想着,要是爸爸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踩到奶油,就得滑倒了。
而江灿至今都觉得,是他当时送的蛋糕太难看了,所以他那个父亲才这么讨厌他,甚至于骂着他滚。
可当时,那么一小块蛋糕,的确是他认为最好的东西了。
他这辈子,将自以为最好的两样东西给了两个人。
一人,将其打翻在地;
一人,将他踩在脚下,肆意欺辱。
江灿觉得,活着真的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