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已经过去的事情，可苏锦薇此时听到还是有些胆战心惊。
嫡庶之争向来是皇宫贵族里的必经之事。
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死在这种争斗之中。
“倘若我父亲当机立断要立我为将来的侯爷，那还好说。”
关键就在于顾侯爷也优柔寡断，让原本的妾室也有了希望。
只要能搏一搏，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有一个更好的前程呢？
做一个闲散的侯爷弟弟。可比一个正经的侯爷要过的日子差劲多了。
更何况看顾老侯爷的态度，那姨娘也觉得自己那些年功不可没。
“我娘过世得早，母家那边虽对我有所扶持，可终究因为距离太远，他们的手不可能总伸的那么长。”
“我只能努力靠自己，才能在顾府争夺一些话语权。”
所以他年纪轻轻，就表现出了与同龄人不符合的才华。
若不是天赋异禀，他可能早在权力的倾轧中，失去了自己的影子。
“后来我父亲病重了，爵位的承袭一事便提上了日程，府中的关系更加紧张。”
顾凌墨垂下眼睛，长长的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明明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可苏锦薇却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孤独和寂寞。
眼前的光景一变，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小少年郎，孤独的坐在灯下，背着那张厚而冗长的书卷。
或许也曾有过喜爱读书的念头在里面，只是到了这时候，喜爱读书也只能放在一边，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要读书，必须得通过读书露出自己与常人不同的才华和头脑。
苏锦薇情难自制的上前抱住了顾凌墨。
她都对自己的动作感到惊讶，不过她并没有后悔，而是更加用力的收紧了手臂。
“你……”顾凌墨的眼中罕见的闪过了不知所措。
苏锦薇是第一个敢主动靠近他的人。
“没事儿啦，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苏锦薇抬起头，无比坚定的说。
顾凌墨看着她眼中闪烁着的光芒，唇角不自禁的勾了一下，下意识的道：“谢谢。”
苏锦薇缓缓放大眼睛，无意识的戳了戳顾凌墨的嘴角，“你是不是笑了？”
“没有。”顾凌墨不自在的偏了下头，苏锦薇的手指便落在了他的喉结上。
“咳咳，”苏锦薇赶紧后退两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欲盖弥彰的问道，“后来呢？”
“后来如你所见，他当上了侯爷。”顾凌墨云淡风轻的说。
苏锦薇有些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是我主动提出来的。”顾凌墨淡淡的道，“因为那时候我已经拿下了状元的头衔，惊动了整个京城。”
他顺理成章的成了皇上身边的红人。
母亲那边的亲戚也终于能名正言顺的在暗中扶持他。
“可话虽如此，侯爷的位置也应当是你的。”苏锦薇隐约感觉到了不对。
她从不觉得顾凌墨是什么愿意将机会拱手让人的人。
朝廷中的官职不是那么好当的，皇上身边的红人也不是什么白捡的便宜。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
如果能当一个侯爷，那最是再好不过，毕竟不用费尽心机思索该如何在皇上面前斟酌言语。
“我有想过争取，”顾凌墨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将最后的一点隐秘说了出来，“不过那时候我父亲病的太重了。”
年仅14岁的顾凌墨还不如现在这般成熟稳重。
少年郎心高气傲，一举夺下功名，也只是为了告诉父亲——
他都如此优秀了，爵位的事，还需要考虑旁人吗？
只是当他站在房门外，听到房中阵阵咳嗽声时，他停下了脚步。
里面传来的是父亲和姨娘的交谈——
“青儿，不是我不想将爵位传给举升，只是这……名不正言不顺。”
“没事的，老爷，我什么都明白的。你一直都委曲求全自己，其实哪至于思考那么多呢？我们娘俩能跟着老爷过上平和的日子，已经足够了。来，喝药。”
“……你陪了我这些年，却连为自己的儿子争取一个爵位都做不到，你真的不怨我吗？”
“老爷说的是哪里话？都怪我不争气。要是我家世好的话，何至于配不上老爷，让老爷身边的正妻之位空了那么多年呢？”
听到这，门外的少年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笑了。
这话说的还真是动听啊，要真换了个好点的家世，姨娘还愿意嫁给自己父亲吗？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病入膏肓了的缘故，顾老侯爷非但没听出姨娘话中的漏洞，反而激动的大声咳嗽起来。
“青儿，这些年一直都是你不离不弃的在身边照顾我，我真的……对不起你。只是凌墨啊……唉，他又得了这样的功名，便是于情于理，我也做不出把爵位让给举升的举措。否则这事传出去，还不知该怎么善后。”
“只要老爷有这个心就够了。且不说凌墨如何，便是他身后的母家，也不是好惹的。唉，也罢！只要最后陪在姥爷身边的人是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青儿……唉……”
一声接一声的叹息，落入门外少年的耳中，竟比一刀子捅进去还让他疼痛。
原来……
原来这就是父亲的真实想法！
既然这么爱姨娘，爱到恨不能将爵位留给姨娘的儿子，那为什么还要娶母亲？
母亲跟自己，在父亲眼中究竟是怎样的？
就是因为他权势上来了，所以才攀附而来的家族之女吗？
少年的身体轻轻的颤抖着。
余光突然闪过了一片黑影，他冷冷地偏头，看到自己的大哥正站在身旁。
“小弟，这……”
顾凌墨眯眼看着大哥微微上翘、又强行压平的嘴角，终于嗤笑出声。
能亲耳听到父亲的肯定，大哥必然高兴的不行。
他猝不及防的推开门，将房间中和房外的人都吓了一跳。
“小弟，你要做什么？”顾举升慌了。
顾凌墨却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挺直脊背，昂首跨过高高的门槛。
“这爵位，谁爱要谁要吧。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