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大雨瓢泼，苏锦薇反复劝说，苏夫人才松口让她去容府看看。
苏夫人仍有些不放心，苏世子也说道：“让你大哥陪你一道去吧。”
苏锦薇本想拒绝，转头看父母面上的担忧，还是应下了。
天色不好，苏墨风打着商量，道：“薇薇，等雨小些再去吧。”
容府上下这会儿肯定也乱成一团。
苏锦薇站在檐下，看滴滴答答的水串成线，一路从檐角滴落在地上，积成大大小小的水洼。
她心里很不安定，等了小半个时辰，雨一停，就喊苏墨风一同上路了。
“你何时跟容府的小姐走这么近了？”苏墨风还是觉得奇怪。
“如大哥所见，其实没什么交集。”苏锦薇揭开一角珠帘，眼望着外头黑压压的天幕，“就是有些害怕，那么活生生一个大姑娘，说没就没了。”
苏墨风也沉默了。
容府外头果不其然围了一大圈人。
这么坏的天气，竟然还有来看热闹的。
苏锦薇跟大哥一同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正逢容府的三个家丁拿着扫帚赶人。
可人散了，又有新补上的，根本挥不完。
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红漆大门里看，仿佛里头藏着什么惊世奇宝。
苏锦薇跟大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和愤怒。
他们从拥挤的人群中走出一条道，迎上家丁。
“快走，快走，这里不让进！”
家丁眼神出了岔，差点没看准，把扫帚他们身上打。
“哎，这可使不得。”春桃和两个丫鬟迎上前拦住了对方，笑着道，“这是我家小姐和少爷，今早上才递了拜帖。”
等家丁看过来，苏锦薇跟苏墨风微微颔首。
对方忙不迭道歉，派了两个小丫鬟引他们进去。
只见府中挂满了白绫，所经之处，都是哭声。
苏锦薇心中也跟着酸涩起来，一路被引到正堂，才见原来不止他们来了，京中不少小姐也赶过来了。
那晚到底是一同关在过一个房间里的，谁也没想躲过了山匪的魔爪，却逃不了人们的唾沫星子。
她们都有些兔死狐悲，拿手绢掩在眼角，细细地哭起来。
苏锦薇待了一会儿，还没婆子上来接待。
“突然出了这事，都忙着呢。”苏墨风叹息道。
府中上下乱成一团，苏锦薇也待不下去了，心情比天气还要糟。
她摇了摇头，道：“罢了，大哥，走吧。”
“烧点纸再走吧。”苏墨风提议道。
苏锦薇看了眼白亮亮的祭堂，最终拒绝了。
她轻声道：“没找到真凶之前，我不敢烧纸。”
这话太轻了，苏墨风朝她偏偏头，问：“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苏锦薇勉强一笑，“这会儿太乱了，就不挤，进去添乱了。”
堂里人挤人，有跪有站，确实乱七八糟。
苏墨风最后看了眼挤挤攘攘、哭声哀怨的祭堂，也道：“是了，过两日再来一趟吧。”
他们从偏门出去，才发现偏门竟然也围了一堆鬼鬼祟祟看热闹的。
容府的家仆们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从头到尾木着脸，但凡有人靠近，就用扫帚打走。
苏锦薇往其中一人手里塞了块碎银，低声道：“辛苦你们了，跟弟兄们买点热汤暖和下身子吧。”
那人木木的脸终于有了点变化，低下脑袋，“小姐别怪，今儿实在是没法管这些人了。”
“我知道。”
苏锦薇往那些探头探脑的人投去严厉的一眼，才撑着伞下台阶。
左右也近正午了，苏锦薇干脆跟大哥一同去街上的面馆随便吃点。
本以为容府附近那些人就足够离谱了，等他们在一家面馆落座，才知道那不过冰山一角。
“听说了吗？容府今天就办丧事了。”
“啧啧啧，今年九月底及笄吧？”
“可不么，竟然还办丧，换我家的，早趁夜埋了。”
“被山匪占了身子，就算是小姐，也足够丢脸的。”
小小一家面馆，不过五个桌子，其中三个就窃窃私语地讨论起来了。
苏锦薇听得心里老大不舒服，几次想制止，都被苏墨风用眼色喊住了。
人的嘴巴最是管不住的。
苏墨风心中无奈，用筷子蘸水，在桌面上写了行字：
“就算管住他们的嘴，也管不住别人的嘴，还是少留话柄。”
说他自私也好，无情也罢。
他只是不想让自家妹妹也落得容芷若的境地。
倏地，苏锦薇骤然起身。
她迅速走出面馆，望向人群拥挤的方向。
好不容易阴了半天的天空，又开始下雨。
路上行人撑着各式各样的油纸伞缓慢行进，其中有一顶实在太过眼熟。
深红的油面，伞下女子身形窈窕，腰间系着一颗银铃。
不是苏乐瑶是谁？
那方向是往容府去的，苏锦薇想跟上去，走到一半，头顶被伞罩住。
她回眸匆匆一看，扬起半边眉梢，“朝雨姐姐，你也来这转了？”
慕朝雨的眼角有些发红，像是才哭过，“嗯，我刚从容府出来。你呢？”
“我……”苏锦薇望向刚才的方向，可早已找不见苏乐瑶的身影了。
她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半晌，缓慢地舒展开。
算了，就算真追上去，也不一定能查到什么。
“我刚点了面呢，这天气怪冷的。”她拉住慕朝雨的胳膊，往店里折转，“一起坐下吃。”
店里冒出腾腾热气，店门口挤了不少人，大都是来躲雨的。
苏锦薇领着慕朝雨回馆子时，正看见苏墨风神色焦急的收拾东西要走。
“大哥，我回来了！”
“你刚刚突然跑去哪儿了？”苏墨风顿时松了口气，“连伞也不拿，看你肩膀都湿了！”
苏锦薇笑着避开突然跑出去的话题，拉着慕朝雨往前一推，“看我带来了谁？”
一般来讲，能得到她认可的朋友，家里人都不会给黑脸。
果不其然，苏墨风主动让开了个位置，道：“原来是慕小姐。来坐吧。”
他又抬手喊了小二点了几碗牛肉面。
慕朝雨刚坐下，眼睛就又红了起来，泪水掉进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