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墨伸出了手。
干净的掌心向上摊开，苏锦薇一眼就看见了清晰的茧子。
看起来是经常握剑的人。
“苏小姐。”
沉稳好听的男声在她头顶响起，苏锦薇的呼吸不由得有些急促。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她一开始想达到的吗？
明明人就近在咫尺，她没什么好犹豫的！
“多谢。”苏锦薇将手搭在顾凌墨的手心里。
随后，她被稳稳当当地拉上了马车。
不知怎么的，围观了这一幕的苏府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安心。
顾凌墨至少不像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
马车缓缓驶动，苏府的影子渐渐远去。
马车中只剩下苏锦薇跟顾凌墨二人。
马车内部的做工十分精细，从侧边的珠帘，到脚下的每一块木板，都透出一股沉而不闷的淡雅香味。
不像是用香包熏出来的，更像是沉浸多年的木头香味。
身下的垫子也十分柔/软，人一坐下就深深陷了进去，据说是用西域那边进贡的棉花填充。
不知是不是苏锦薇的错觉，就连马车夫赶马车时也十分有技巧，甚至感受不到半点颠簸。
“昨夜过得如何？”
顾凌墨突然开口，苏锦薇差点没反应过来是谁在说话。
她抿了抿唇，斟酌着将昨夜的事简述了一遍。
她敏锐地意识到顾凌墨似乎在似有若无地打量她。
苏锦薇感恩自己的思维在这一刻十分活跃，至少成功对上了顾凌墨的思绪。
“我并不单是因为这件事，才急着想跟你去皇上面前赐婚。”她认真地说。
顾凌墨凝视着她微卷的睫毛，挑了挑眉，“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为她不愿嫁给顾长决，而顾家刚好尚未有婚配的同龄人，只有顾凌墨。
她这一世势必要毁了顾长决，只有嫁给顾凌墨，才能更好地接近顾长决，从而将那个男人毁了！
不过这些，都是不能告诉顾凌墨的秘密。
苏锦薇掩去眼中的暗光，忽而浮起一个笨拙的笑容，“我若说我仰慕你，你信吗？”
她从顾凌墨黑沉沉的眸子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惊诧。
能让这个向来波澜不惊的男人产生这样的反应，她从心底升起一丝莫名的快意。
“你似乎对自己的魅力很没有认知。”苏锦薇弯唇一笑，身子往他的方向倾过去，“顾公子，我很欣赏你的才华。”
她深知顾凌墨此时心中对她肯定布满猜疑。
为了今后的计划更顺利的进行，她必须得打消男人的顾虑。
至少，不能让顾凌墨处处都防着她。
她想过了，顾凌墨手中的权力很大，如果她利用好了，做什么事都事半功倍。
慧翔大师说的话给她打响了警钟。
她不该再像之前那样慢慢来了，重生一次已经是老天爷开了大门，她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才华？”
苏锦薇听见顾凌墨带点玩味的语气。
她笃定地点头，笑道：“你不信么？说实话，我对顾长决有些太看不上了。我不要求他能像你一样14岁就考取状元，至少别像现在一样——”
她故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旋即抬起眼眸，深深地望进顾凌墨幽深如古潭的眼睛里。
“他差点被御林书院劝退，如果不是你在中间周旋的话。我说得对不对？”
顾凌墨没有回避，而是直勾勾地回视她如刀锋一般锐利的目光。
他从不闪避，甚至轻笑了下，“是。我没想到你在意这个。”
“我什么男子没见过？”苏锦薇心中松了口气，看来他信了这个说法，“我不缺有钱有权的男子，但我不喜欢一个空脑袋。”
顾凌墨已经转回了头，漫不经心地目视前方，“我明白了。”
苏锦薇：？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顾凌墨貌似把这个误会成她给他的建议了。
这样的误会让苏锦薇有些囧，她的本意是想说顾凌墨有头脑，可在对方听过去，却成了希望对方以后在她面前表现的有头脑一些。
可这时候再解释一遍，就显得有些过分刻意了。
苏锦薇抿了抿唇，也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默默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一直到马车进宫前，两人都没再交流过。
下车时，顾凌墨照旧先下，而后伸出手，让苏锦薇将手搭在他的掌心里。
苏锦薇上车时还有些不习惯，此时已然适应良好了。
她入宫了几次，这回也轻车熟路。
只是今日的情况并不如她想象中那般顺利。
李公公出来接他们时，似有若无地说：“今日皇上可忙，顾侯爷一大早就来谈事，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咱个也只敢端茶送水，劳烦你们这些大人忧虑天下了！”
“哪里的话？李公公照顾皇上，让皇上龙体无恙，已经是功德一件了。”苏锦薇含笑道。
她在萧姨妈身边待过一段时间，这些客套话是跟着姨妈学的。
李公公果真很受用，又故意说了些细节。
苏锦薇便明了了：顾侯爷一大早就按捺不住，跑过来找皇上说婚约的事。
苏锦薇旁敲侧击，“皇上今日谈得可否顺心？”
李公公立马上道，笑道：“谈事哪有顺心的呢！”
“原来如此。”苏锦薇微微一笑。
等到了地方，她按着老规矩，又加了点银两，塞进了李公公的怀里。
等只剩下她跟顾凌墨并行时，她听身旁的人不咸不淡道：“你挺熟练？”
“有样学样。”苏锦薇毫不犹豫地说。
她对自己精通人情世故这一点并不隐瞒。
既然她以后想利用顾凌墨，自然也要让顾凌墨看到自己的价值。
至少顾凌墨在发现她有所图后，会反过来思考她是否可用，而不是像踹开瘟神一样远离她。
两人并肩走进内殿，远远的，就听见顾侯爷慷慨激昂的声音——
“皇上，我家长决从小是在你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他哪回的考核不是优等？”
“这段时日只是鬼迷心窍，不能一杆子打翻吧！”
“这可是老侯爷就看定的婚约，怎么能说改就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