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墨的脚步停顿下来。
他转过身，手里还抱着苏锦薇，淅淅沥沥的雨丝落在他的身上，就像是融进去了一般。
厚重的雨幕中，只有他的眉眼格外清晰。
极黑极沉的眸子盯着顾长决，让人几乎一动也不敢动。
“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他的语气甚至能称得上是平静，可顾长决缩了缩脚，紧张的咽下一口唾沫。
两方对峙良久，顾长决没敢憋出一个字。
“啊啾！”苏锦薇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姑爷，”春桃紧张的撑/开伞，又不敢贸然上前，“先走吧，再淋下去，小姐要感冒了。”
顾凌墨才像是回过神，眉头轻轻的蹙了一下。
他单手抱着苏锦薇，另一只手轻而易举的握住伞，挡在了两人身上。
可惜苏锦薇身上的衣服都淋湿了，现在打伞也于事无补。
“刚才的话，既然没胆子重复，以后也别再在我面前丢人现眼了。”
他冷冷地丢下最后一句，然后抱着苏锦薇大步离开。
雨水踢踏的声音渐行渐远，过了不知多久，顾长决才从雨中颤/栗着找回自己的神志。
有人踏水的声音逐渐靠近，顾长决差点以为是顾凌墨不打算放过他又找回来了，吓得一个机灵，拔腿就要跑。
“主子，诶，没考上就没考上，别躲了！夫人在府中急得上火呢，快先回府吧！”
顾长决听着这熟悉的狗腿声儿，便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又想起自己刚才慌忙要逃跑的狼狈模样，他有些气上心头，拧眉对着点头哈腰的下属吼道：“下这么大雨，你跑哪儿去了？”
“主子，这话应该是我问您吧！”左东极无辜的眨巴着眼睛，他的个子没顾长决高，踮着脚替顾长决打伞，“好了，主子，别置气了。夫人说了，反正春闱还有下一次，你早点回府休息，别在外头把身子淋坏了。”
顾长决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他正愁怎么跟母亲解释自己没通过春闱的事。
如此倒是为他省去了一桩麻烦事。
顾长决敷衍的点了点头，抬脚淌着水往回走。
左东一边吃力的帮他撑着伞，一边不忘提醒道：“世子妃给你熬好了姜汤，主子这一走，整个府中上下都急坏了呀！主子，你以后可别再这么冲动了。”
听到苏乐瑶，顾长决惊觉自己竟然提不起半点心动。
自从苏乐瑶怀孕以后，他是碰也碰不得，抱也抱不得，每天最多就亲亲嘴，已经很久没有开荤了。
况且苏乐瑶自打怀孕以后，身形愈发丰腴，他一手摸上去全都是肉。
虽然也知道这是为了自己的孩儿变成这样的，可他心底里还是更喜欢那些身形纤细的女子。
顾长决心不在焉的听着左东描述苏乐瑶又为他准备了哪些美味佳肴，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苏锦薇意气风发的模样。
不得不说，现在的苏锦薇才更符合他的品味。
乡试还能说是碰运气，那么这个春闱就不是那么简单解释的了。
没想到短短半年不到的时间，苏锦薇就成长成了他意想不到的模样。
早知道当年就别把苏锦薇拒绝的那么痛快了！
顾长决摸索着下巴，回想着那段时间的自己确实有些魔怔。
为何非要取消跟苏锦薇的婚约？
明明就苏乐瑶那样的身份，自己要是喜欢的话，纳为侧妃就好了，怎么最后搞得一地鸡毛。
“主子……主子！”
顾长决皱紧眉头，抬眸道：“又怎么了？”
“主子到底想什么？那么入神呢？”左东到底是有些清楚顾长决的性子，他不觉得他的主子会因为成为一件小事就闷闷不乐这么久。
毕竟他也发现了，自从半年前开始，主子就变得不对劲起来，也不像以前那么在乎学习了。
“世子妃来了呢，”左东虽看不透顾长决脑子里的想法，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世子妃是一等一的厉害，便小心的提醒道，“都回府了，不管什么事，还是收一收吧。”
怕顾长决生气，他还赶紧补上一句，“世子妃还怀着身孕，心思难免敏/感一些。”
“我知道了。”顾长决有些不耐烦地捏了捏眉头。
等远处的人影撑着把伞走到他跟前时，他所有的不耐烦都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
“乐瑶，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怎么就冒着大雨出来了呢？”
“怀着孩子有什么的？”苏乐瑶温婉的笑着，主动伸出手抚摸着他脸上的水珠，“你没回来，我在房间里呆着也不安心呢。”
顾长决心中有些烦躁——
自己总不可能一直守着她把孩子生下来吧？
“长决，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苏乐瑶敏锐地问。
顾长决心中微惊，苏乐瑶比他想象中的要敏锐得多。
不过这反而更让他有种被当面拆穿的气恼。
“你怀孕待在府里，莫非什么都不知道？”他的语气已然有些不悦。
“是春闱的事吗？我知道的，”苏乐瑶不知他为何突然就恼了，心中惊疑不定，“没事，娘也没说要追责。”
“这哪里是娘追不追责的问题，这关乎我未来的生活，娘不追责，难道我就考过了吗？我又不是为了娘去参加春闱的！”
顾长决这么一长串话吼出来，两个人都惊住了。
苏乐瑶没想到顾长决竟然会因为这件事来怨她，心中不由觉得好笑。
男人果然就是这样，自己没本事，只能找个其他的人来背锅。
苏乐瑶没将心中的想法暴露出来，而是脸色突然一变，咬着下唇，捂住肚子。
“乐瑶，你怎么了？”顾长决慌了，他刚刚也不知道怎么，脑袋一抽，就说出了那么荒谬的话！
“你没事吧？”眼看着苏乐瑶的额角有大颗大颗的冷汗落了下来，顾长决更是六神无主。
“大夫！我我、我去叫大夫！”
左东吓得屁滚尿流，也顾不上打伞了，冒着大雨就往长廊里跑，嘴上还不忘大声呼救，“有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