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西军的主军帐中,于修焦头烂额地看着桌上的地形图。
下方座上有一名男子,一袭白衣,细品香茗,嘴角挂着和煦笑容,似是万事不挂心头的谪仙。
“奎良!奎良!你就不能?出出主意吗?没看到我的脑袋都要着火了吗?”
“呦呦呦!大将军烦恼了?刚刚冲锋陷阵的英勇哪里去了?直接带兵出去干死他们不就是了?”旁边的那个悠闲品茶男子,再次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叹了一声,“好茶啊!”
座下其他人听了,瞬间脸就憋红了,却是没人敢笑。
“你你你!”看到奎良这个样子,于修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唉……于大将军莫非忘记刚刚说过什么了吗?我婆婆妈妈,我耽误军机,我纸上谈兵,想那么多鬼主意没用,良也觉得自己就是胆小怕事。”奎良一副单纯的样子,“良也觉得良学艺不精,不能担当起军左这样的重任。”
“不不不!”于修赔笑道,“奎良军左神机妙算,料敌先机,是于修愚钝,嘿嘿,您老就消消气。”
“是啊!您老就……”一个想插嘴的副将,被奎良瞪了一眼,就把刚要说的话咽下了肚子,在座哪个不知道,这两个人谁都不好惹,谁惹了于修,不用说,下一次说要试功夫时就是谁上去,而惹了奎良,奎良常说:“我有一百种方法弄死你。”
“哦?是吗?”奎良嘴角得意的笑一闪而过,看似极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好吧,好吧,我就勉强看看。”说完,慢悠悠地来到于修旁边,“啧啧啧!没想到啊!将军带兵冲出去这么久,敌方竟然只占领了三个小邑,看来是将军的威武令他们顾忌啊!时刻都担心着将军杀回来吧。”
奎良这句话,似褒实贬,令于修脸皮一红。
“咳咳!”奎良清了清嗓子,“不过呢,敌方占领的三个小邑,似乎位置有点不好啊!”
“哦?”于修听到这句话,眼中一亮,“怎么了?”
奎良指了指地图,阴险地一笑,“他们占领了我们三个小邑也就罢了,还大摇大摆地把所有军队驻扎了进去,以此来向我们示威,同时也振兴了他们的士气,哈哈,在他们看来,已经将我们这壶砂关合围,我们的壶砂关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嘿嘿,简直目光狭隘,自寻死路。”
“哈哈!奎良军左,来,您这里坐。”于修高兴地拉着奎良坐在了自己的将军座上,“您快说说,该怎么做?”
“怎么做?”奎良促狭地一笑,“弃城。”
“是是是!弃城……嗯?”于修“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放屁!奎良,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扰乱军心,信不信我马上就斩了你?”
座下的副将一看情况不对,“不要啊!将军,你咋不听听奎军左的解释呢?”
“奎军左神机妙算,一定是有办法的。”
“将军……”
奎良此刻看着于修的样子,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后提起袖子,看样子是抹了把眼泪,“唉!良啊,你才浅啊!不如走了算了,呆在这军营里,只会扰乱军心啊,怎么也要像将军一样,能像个爷们一样提着刀出去干不是?如果我能横刀立马万军之前,就算再丢几个小邑,哪怕丢了一座城,那也是值了不是?”
这句话,哪个将军没听出来其中含义?尽是憋着笑。
刚刚还暴怒得像雄狮一样的于修瞬间老脸一红。
“唉……我还是走吧。”奎良委屈地说,正要站起来,却被于修一把压了下来,“本将军让你走了吗?叫你坐在这儿,就坐这儿,瞎动啥?”
“好吧,将军要怎么罚,就说吧,小生都接着。”奎良话带哭腔,就差把委屈二字写在脸上了。
“罚什么罚?弃城后若是赢了,我自去领一百军棍行了吧!”于修无奈道。
“你可是对我发了两次脾气。”奎良悠悠一句。
“两百军棍!”于修干脆道。
“好!我来执棍!”奎良一拍手,应了下来。
“你来就你来。”于修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什么时候,自己跳进来的?
“此次靖西国犯我楚桓,背后必有西晋支持,我是这么说的吧,于大将军。”
“是是。”于修尴尬地笑笑。
“说实话,若是仅仅只对付已经来的这二十万人,我有一百种方法玩死他们,但是,在他们背后的西晋国,必定会及时抽身,撇清一切。”
众将点点头。
“但是,他们既然敢参与其中,都不付出代价?那也太便宜他们了吧!
他们引小国来攻我楚桓,不就是想要趁乱吃肉吗?
所以,我就是要丢块肉肉,来诱惑一下这头黑暗中的狼。
你们看,如果我们要撤退的话,只有两种选择,撤入昏鸦城,或是撤入大明城,不管撤入哪座城,另一座城就又是一块肉。”
“那么分兵两处呢?”一个副将无聊地问道。
“那就两块肉选一个。”奎良耐心地回答道,“张将军的刚刚问出了这么优秀问题,受到了表扬,晚上肯定要上山打一顿野味回来请客的,大家晚上都要来哈,不然就是不给他面子,我相信张将军一定管够。”
此刻,那位张将军只想要抽自己两耳瓜子,我他么多什么嘴!
奎良继续说道,“一块肉在眼前,又要提防我们而守住已经有的一块肉,你们觉得,该怎么办?”
“请求支援!”一个将军答道。
“嗯!不错,白将军,今天晚上,准你和你的兵喝一小壶酒。”奎良道。
“谢军左!”此刻,白将军感动得眼圈发红了,在奎良监管的军队里,酒是被严格管制的,爷们幸好这次反应快!
其他将军看着白将军,眼珠子都红了,咋这个平时像木头一样的人,这次反应就这么快?深藏不露啊!
奎良接着道:“可是,只凭靖西国,能拿出二十万的兵力,已经是勉强了,如何还有兵力支援?哼哼!西晋看到肉在眼前,又如何能够抵住诱惑?”
于修大致也明白了,急迫地说:“那,奎良,你快下令吧。”
“好!首先,明天早上,我的于大将军要放弃他宝贵的城,带着兵马绕过曲岩山,在靖西国来我楚桓国的这条必经之路隐秘驻扎四天左右,设下陷阱,最好是不要损坏他们援军的铠甲,将援军歼灭后,换上援军的铠甲,假扮西晋援军,诱惑他们开城门,然后……你懂的。”
“好!就这么办!可是,要在树林里驻扎,军左您,受得了吗?”一个将军问道。
“嗯!尚将军问得好!今晚上,你个你的兵有一小壶酒喝。”
“谢军左!”
其他一干将军连同于修在内嘴角抽抽……
“本军左可是有个更加危险,更加艰苦的工作呢!所以就不陪你们去钻小树林了。”
“什么工作?”于修问道。
“做诱饵。”奎良大义凛然道。
“万万不可!”于修拍桌而起,“你个秀才样!做什么诱饵?要诱饵就找我啊!我好歹还有本领逃出来,可是你……”
“不必劝了,我意已决!”奎良一摆手,“况且,也只有诱饵这个活适合我了。”
于修看奎良第一次这么坚决,“好吧!不过,你一定要小心!你需要多少兵马?”
“给个百来个就够了,再来千余军旗!”
“百来个?”于修叹了口气,“来,准备一千精兵!”
“只要百来个!你们打仗不要兵的吗?”奎良掷地有声。
“可是你的安危……”
“沒可是!明天早上出发!”
“好吧!”于修无奈一声。
正是时,“报!”一个通信兵跑了进来,“于将军,门外有您的家兵求见!”
“家兵?”于修疑惑,自己才出来三天,怎么就有家兵来了?“传!”
于十三一进帐中,便跪在地上,“将军,莫测公子他……”
“莫测?莫测那小子怎么了?”于修心里一突,不会惹事了吧?
“莫测公子他……逝世了……”于十三哽咽了半天,终于吐出了一句话。
“逝世了,不要紧,你帮忙解决一下……什么?逝世?”于修心中一突,“什么意思?”
于十三低俯着头,没有说话。
“别开玩笑了,莫测那小子,在我出来时都龙精虎猛的……现在才过去三天吧!”
话虽如此,但是,“咵!”的一声,将军案突然在于修手中断掉了。
其他将军如何还看不出来,肯定是哪个好友或是亲人逝世了,“将军节哀!”
“到底怎么回事?”于修沉声问道。
于十三说了一遍经过。
“你是说,他就在我走后的第二天早上就……”
“将军是否要回去?看看……”于十三问道。
“不行,边关战事正是关键时候……我如何能够离去……”于修握了握拳头,“叫府里人厚葬!”
于十三犹豫一下,忐忑地问道:“是否要……王子祭?”
在公国中,太子死后要太子祭,未成年的皇子死后要皇子祭,未成年的王子死后要王子祭,传说祭祀后,死者来世必享荣华。于修是楚桓四将之一,位列镇西王,所以于十三问出这句话,其意所指,可以说,再明显不过了。
“王子祭?”于修一震,脑海中不禁回忆起与莫测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种英姿飒爽,那种如同大势在握的霸气,那种如同鬼神般的布阵手法,还有自己和莫测在一起时的那种轻松,于修竟然有种“若是有子如此,夫复何求?”的感觉,“王子祭?”于修沉声呢喃。
“将军……”于十三轻声唤了一句。
“王子祭!”于修沉声道,“以王子祭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