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如壁闭了闭眼，气沉丹田，静心深思。
过了半响，才缓缓吐出一口气，道：“改道吧。”
朱雀点头：“主人英明！若是再途径驿站，难免还会起事端，不如到了青州后见了知府大人再做打算。但若是改道的话，就要折返沿着边界走，途中需要经过水竹林，恐怕要委屈主人在水竹林住上一宿了。”
温如壁陷入了思考。
他倒不惧怕那些驿站里的官兵，这些人在他眼里不过都是杂碎。
但他是一个极度完美主义者，他的计划容不下一点闪失。
走水竹林，倒也无妨。但是朱雀能想到这条路，难道温如鹤会想不到？
若是改道折返，有一定概率他们会撞上。
但若是不折返，他们很可能中途被驿站里的官兵截道。
这些官兵是领着朝廷俸禄，他们的领头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像江湖儿郎，打打杀杀，死了就死了，无人追究责任。
这正是麻烦所在，但是他必须要在第二日赶到青州，否则可能节外生枝。
几经权衡，温如壁沉声道：“启程吧。”
应当不会这么巧合。
*
卿眠提了一堆东西回到如意客栈后，还没开口，小二就凑上来了，笑得满面春风：“这位小姐，还在这儿投宿吗？”
她撇撇嘴，说：“来一斤牛肉干。”
小二也不多问，连忙道：“好嘞。”
她叫住小二，假装漫不经心地问：“这客栈的美食如此可口，不知可否见见主厨大人？”
小二先是一愣，很快就谄笑道：“抱歉抱歉，我们的主厨向来是不见客的。”
小小客栈，好大的气派！
卿眠也跟着笑：“哦？我有心想赏他一百两，他也不赏我这个脸，出来见见？”
小二的笑容僵在脸上。
眼前这个人女子虽然长得娇憨可爱，一举一动活灵活现，总能让人眼前一亮。但他实在没想到，看着挺机灵的一个人，怎么脑子不太好使？
就因为饭菜好吃，要赏一百两？
这是哪家不知人间疾苦的千金大小姐！
想到客栈老板的叮嘱，小二定了定神，没被万恶的资本主义糖衣炮弹所打败，一本正经道：“小姐，我们的主厨在后厨监工呢，实在抽不开身。而且，实不相瞒，他与我们老板是至亲好友，早就定下了规矩，无论任何人求见，都要回绝的。”
“……”
卿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再强求了。
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想必是这主厨大人也知道，他既然能烧得一手好菜，必定会引来一些胃刁客人的注意。
况且，这是在宫廷里掌厨多年，专门负责御膳的御厨，才能做出如此的风味。
虽然对如意客栈的老板以及主厨十分好奇，但是她毕竟要赶路，便不能多问了。
不多时，小二提了一袋牛肉干给她，卿眠笑呵呵地付了钱，这才将大包小包的吃食带回车上。
她回来后，苏子和温如鹤已经谈妥了。
“小姐！你买了这么多吃的啊！”苏子惊讶道。
卿眠笑着将装着糖包子的牛皮纸摊开，递给苏子一只后，又递给温如鹤一只。
苏子向来来者不拒，直接就接过来，相反温如鹤蹙了蹙眉，目光落在她那莹白的指尖上，正捏着一只浑圆冒热气的糖包子，指尖微微陷入白面包皮里。
温如鹤说：“我不吃。”
卿眠语重心长道：“温公子，这是糖馅儿的，趁热吃，里面还会流沙呢。快吃吧，我特意就买了四只，一人一只。”
温如鹤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过来，狐疑地问：“第四个人是谁？”
“车夫呀，”卿眠探出头，给车夫递过一只糖包子，车夫连忙道谢。
卿眠又坐了回来，瞥了温如鹤一眼，才说：“你看你，一点都不尊重劳动人民。”
不等温如鹤回答，卿眠就问：“你们商量好走那条路去青州了吗？”
苏子回道：“听他的，沿着边界走。”苏子很快又补了一句：“温公子说了，到了水竹林，他会彻夜不眠，护着我们的安全。”
彻夜不眠……
马车启程了，在无垢镇一路辚辚而行，是出镇的方向。
卿眠手里还捏着包子，目光呆呆地看着温如鹤。
温如鹤倒没注意到她的目光。
少年低下头，很文雅地咬了一口包子，里面的糖馅儿很快就流了出来，红晶晶的，又甜又暖，包子又软绵绵的。
无来由地他就想起了昨晚，他鬼使神差地捏她脸蛋时，手感也是这么好。
他垂下的睫毛颤了颤，很快听到对面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你身上带伤，到时候还是好好休息吧。”
温如鹤抬起眼，和卿眠四目相对。
她很无所谓道：“我没那么娇弱，到时候我们三人一起轮岗好了。”
“小姐！”苏子马上抗议：“你还是好好歇息吧，到时候我来就好。”
主仆二人你推来我推去，最后演变成笑着打闹起来，温如鹤手里还拿着吃到一半的糖包子，他眨了眨眼，低头又继续吃了。
雪晴天气，待到晌午，难得有了日头。
可惜这雪接连下了数日，出了无垢镇后，卿眠撩起车帘往外看，只见一片冰天雪地，四处都是白恺恺，白茫茫，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一种颜色。
七扭八歪的树枝挂着寒霜，稀薄的阳光稀稀疏疏地落下来，折射出璀璨而晶莹剔透的光。
已是雪尽马蹄轻，算算时辰，距离开春，也不过剩下一个月有余了。
这一路十分平坦顺畅，正如温如鹤所料，等到夕阳西下时，不偏不倚，刚好是卯时，他们前方便是水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