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眼前这规模宏大、景观别致的寺庙,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从各个细节都可以看得出来,眼前的寺庙经受过非常大规模的翻修,所有的恢弘和别致都是后添加的,虽说金碧辉煌、气势磅礴,但是却并没有给人一种暴发户似的感觉,没有那么招摇;相反,这座寺庙从一入眼就给人一种充满了雅致的书卷气息,不让人讨厌,而是那种发自内心油然而生的沉静和平和。
不得不说,黑崎家的捐款,不仅仅挽救了原本摇摇欲坠的寺庙,这其实更是黑崎老家主对自己身为学者的理念的一种实现。如此具有墨香的雅致寺庙,的确实属罕见。
听弟子悟道传言大律师矢泽的同伴前来,整个寺庙将近一半的僧侣一起出动,将寺庙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住持是一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年过半百的男人,没有头发,不知是剃度了,亦或是秃头了(日本的和尚可以不剃头)。
住持看到三位来者皆是年轻人,甚至有些青涩的样子,只是微微一愣,便没有继续过问,只是招呼弟子们将三人迎了进去,好生招待。这样的处事方法倒是赢得了三人的不少好感。至少这个住持并不会因为所谓的年龄来区别对待每一个人。有时候,在很多人的固有印象中,年老的人总归会比年轻人有经验;却浑然不知这个世界上,不只是年轻人之中有蠢货,年长者之中蠢货也不少。
不能因为自己聪明就觉得全世界都是天才,同样也不能因为自己蠢就认为全世界都是傻瓜。这始终不失为一句至理名言。
奉上香茶三盏,送上点心一盘,住持拉着悟道,坐在了三人的对面。榻榻米式的房间,相较于一般的寺庙来说已经大了不少,很难想象这仅仅是一间偏房。
住持吟了个佛号,这才开口询问:“阿弥陀佛,三位施主光临小庙,令小庙蓬荜生辉,还未请教三位此次前来的来意?”说话之时,眉宇间竟然还有一丝古怪的警惕。
“还未请教住持师父尊姓大名啊?”眼看身边的雾生似乎在观察寺庙的周边和人员,知道指望不上不善社交的雾生,原木只能叹口气,主动攀谈起来。
“惭愧。入得佛门,便再无姓名可言,贫僧法号三鉴,如若不嫌弃,叫一声三鉴师父便可。”三鉴双手合十,微微欠身以示问候。
“原来如此。三鉴师父,想必您已经听说了,贵寺请来的律师矢泽先生针对贵寺遇到的情况也颇感棘手,所以专程找到我们三人,求助于我们,所以我们便来了。”原木赶紧回答道。
“贫僧知道了。”三鉴微微点头,眼中一副了然的样子。
突然间,原木多了一份好奇,不由得多嘴道:“三鉴师父就不怕我们招摇撞骗?”
“招摇撞骗到一间小小的寺庙上,贫僧不信;敢于用大律师的名号招摇撞骗,贫僧不解。如此一来,贫僧自然不怕。”三鉴微微摇头,那有些花白的眉毛耸动了起来,他似乎在笑。
“您似乎也不担心我们年纪小。您就没有不放心吗?”原木更加好奇了,继续问道。
“年纪代表不了什么。佛法之中,释迦牟尼三十五岁菩提树下悟道飞升,而众多神明却为达飞升耗费千万岁月。在当下这个年代,年轻代表了想法,或许这就是矢泽施主愿意相信各位的原因吧。既然矢泽施主都愿意求助于三位,那么小庙众僧也没有理由不相信啊。”三鉴终于是哈哈大笑起来,但随即双手合十,渐渐沉稳淡定下来。
“三鉴师父高鉴。”原木赶紧低下头,微微鞠躬表达自己的敬意。
“请各位稍作休息,贫僧已经派人去请矢泽施主和方丈前来一聚,想必到那时,各位能够将问题讨论得更加清楚了吧。”三鉴站起身来,整了整袈裟,微微鞠躬,便领着悟道离开了这间偏房。
就在迈出房门的那一刹那,三鉴停下了脚步,等到悟道完全走出了房门的那一瞬间,缓缓回头,盯着蛇崎看了半天,这才微微叹息:“这位小姐,好重的杀机。还望收敛心神,不要在这佛门清净之地大动干戈啊。”
蛇崎咧嘴一笑:“老头,你倒是个明白人。不过,要我动干戈,只是凭你们,貌似还不够格啊。”
面对这极富挑衅性的话,三鉴就像是没听到一样,只是站立了片刻,便快步离开了。
不久,一个看上去非常老迈的身着袈裟的和尚以及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缓缓进入了房间,坐在了三人的对面。那老和尚倒是并不怎么奇怪,但是这西装革履的人,却着实让原木吓了个心惊肉跳。
这西装革履的人,虽说身高并不如何出众,但是全身上下都勾勒出了健美的肌肉曲线,并不是那种健美运动员的坚实肌肉,仅仅只是优美的肌肉曲线,却让这人的魅力大幅加分;但是此人的脸上却扣着一副银白色的面具,几乎将整个头都包裹住了。毫无表情的冰冷面具增添了一部分的生冷死寂,将再加上那双隐藏在面具阴影背后的鹰眼,十足的冷酷感扑面而来,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那种透体而出的沉静和淡漠,像极了雾生,就像是一个翻版的雾生一般,让人望而生畏。
此人将手头上的文件和书籍放在桌子的一角,用手指丈量着边角,有些病态地将书籍完美贴合书桌的边缘,这才端正坐好。
似乎察觉到了原木的不适,雾生伸出被漆黑手套包裹的手,轻轻拍了拍原木的手背以示安慰,随即笑道:“矢泽叔叔,真是好久不见了。没想到时至今日,你还是这样意气风发、气势惊人啊。”
那面具怪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本营造得十分出色的威压和冷酷在瞬间被瓦解,那洪亮的笑声,温和不失礼仪,磁性且震撼,只是笑声便足以让人印象深刻,只是可惜,这个声音虽然洪亮,虽然有磁性,却是一连串的机械音,似乎并不应该是人类能发出来的声音:“哈哈~绫子!真是好久不见了。我们上次见面,貌似还是两三年前吧?没想到啊,你这原本硬得像块冰块的妮子,现在也伶牙俐齿起来了。莫不是受了什么人的影响……”那一双有神的眼睛透过面具,直勾勾看向一边有些懵逼的原木。
“叔叔!别瞎说!”雾生差点没被矢泽的一句话给噎死,连忙连连摆手回避问题,直到矢泽的眼神越发玩味起来,这才微微低下头,不再言语。
矢泽伸出手,微微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喉头,这才笑道:“行了行了,不逗你了。想必这两位就是贺须原老家主一定要你一起带来的原木君还有蛇崎小姐吧?”说罢,矢泽站了起来,微微鞠躬,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轻轻将名片推到原木面前,而且完美对齐桌边:“初次见面,我是矢泽敬贤,请多多指教。”
“啊!您好,我是……”
还没等原木自我介绍,矢泽连连摆手:“原木城君,我认识你的。直次郎先生曾经和我也有一些来往,对你,我还算是有点认识。身为绫子这丫头的助手,辛苦你了。”
“啊,没有啦。能够帮助雾生同学,就已经很好了。”原木连连摆手,有些慌乱。并不是因为雾生的问题,而是因为他实在没有应对这样一个面具怪人的经验,听着有些恐怖的机械声音,也很害怕。恐怖谷效应,在原木身上得以体现。
“看样子你很好奇啊。”矢泽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面具,那机械音竟然也增添了一丝悲怆:“这都是因为……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原木君你应该知道,我大多数负责的案件,都是财政案件或者经济纠纷,就算是往重了判,也很难判终生监禁,难免会遭人报复。这张脸,就是拜我以前诉讼过的一位被告所赐。”
“如果说之后那位被告就地伏法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可惜他的选择是出逃国外。人在面临绝境的时候,大多数有两种行为,要么跪地求饶,要么拼死反抗。他……在被警方团团包围的情况下,选择了后者……”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任何人都知道,那个当年的被告的下场。
“我好像明白了!!”原木突然失声惊呼:“难不成,律师界的那位‘铁面律师’,说的就是您吗?我还一直以为是因为单纯的铁面无私才有这么个绰号,没想到……”
“哈哈哈~能被你知道我的名号,还真是荣幸啊。”矢泽哈哈大笑,突然沉寂下来:“好了,说笑也结束了,下面,就该是处理重要的事情的时候了。想必三位都应该知道,我请你们来的原因和目的吧?”
“稍有涉猎,但是具体的问题,尚有不解。今天,也是希望矢泽叔叔好好的跟我们说说看这一次工作的重点和问题。否则,也不应该引得你求助于我们。”雾生虽然这么说着,右手的手指却一直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有一种似乎很有规律的感觉。
“是的,实际上,这样的问题也不该由我来回答,还请我身边的这位方丈大师给各位解惑。”介绍完身边的老和尚之后,矢泽也将手放在桌面上,以诡异的频率敲击着。
原木在一旁听得一头冷汗。这两人还真是大胆啊,用摩斯电码的形式直接在人家委托人的眼皮子底下开始交流了。但是方丈说的话又不能没人听,所以原木只好放弃了接受摩斯电码的信息,大不了之后去询问雾生就好了。
“各位施主好,老衲乃是本寺方丈,法号上玄。委托各位前来的人就是我。各位应该清楚了黑崎老家主针对本寺的捐款一事吧?”老和尚微微致礼,苍老的声音从干瘪的嘴唇间挤出来。
众人点点头。
“其实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就是黑崎老家主不信任本寺拿到钱之后恪守本心的能力,便打算考教本寺的教化能力。而在这之中,我们产生了一些疑问。”上玄满满地说着,似乎根本不知道矢泽和雾生的小动作。
“敢问方丈,黑崎老家主到底想用什么方式来考验贵寺呢?”原木追问道。
“其实黑崎家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在为三笠地区的地质工作做贡献,他们甚至出资给三笠地区的土地做加固措施,组建地质考察队来勘探周边环境和地形,帮助三笠发展,是一件大好事。但是想必各位也清楚,做地质工作的,也算得上是在和科学打交道,根本不会对我们佛门有半点的认同感。所以黑崎老家主打算派出麾下一支地质考察队来到寺庙内,生活一段时间,接受佛门熏陶,如若我们能教化这些队员,则佛门尊严可守,而黑崎家的善款也可以被佛门接收;如若不然,黑崎家就会把善款,捐赠给慈善机构,虽说本质上没有区别,但是对于我寺来说,实在是一种打击,所以万万不可大意。”上玄回答道。
“可是……黑崎老家主不是重病在床吗?他又怎么知道这些地质考察队队员已经被教化了呢?”很快,原木又发现了新的问题,连忙追问道。
“黑崎家早就在本寺传颂佛法的宝殿、僧侣们的道场、参拜点附近安装了摄像头,甚至于客人们居住的房间的走廊处也安装了摄像头,以便可以远程监控。黑崎老家主就是通过这些考察本寺的。”上玄丝毫不在意原木提问的刁钻,直白的回答道。
“所以,您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呢?”似乎已经将信息传达完毕,雾生接过话茬,逼问道。
“找来矢泽先生,其实也就是想咨询一下,捐款属于公益行为,也是属于黑崎老家主的私人行为;如果说为了一笔还并不属于本寺的善款,或者说货币也罢,而去接受他人对本寺隐私权的侵犯,是否为非法?”上玄的问题终于出口,但是他似乎觉得自己提出这个问题太过于逐利,便连忙低头念起了佛经。
“上玄方丈的意思是,这笔钱还不属于寺庙,也就是说,这笔钱的所有权仍然在黑崎家,现如今寺庙要为了一份还并不属于自己的金钱去破坏自己应该占有的隐私权,是否为非法。”矢泽这个铁面律师在讨论这些问题的时候,也相当的严肃:“坦白来说,我老早就定义过,这样在寺庙方未同意的情况下的确属于违法,毕竟摄像头已经架设起来了;可是,到底同意与否,这一点寺庙方还没有给出答复,所以我没法评判。更何况,黑崎家的这笔善款我暂时追查不到来源,所以有权利怀疑这是一种洗钱的手段。”
“不……不会吧?黑崎家,要借助我们这小庙……洗钱?黑崎家书香门第,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上玄一听这种推测,吓得差点将手中的佛珠摔在地上。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道理,我们律师是最为清楚不过的了。”铁面律师不愧铁面二字,义正言辞:“总而言之,我必须要深入调查,否则,这次的活动你们办可以,善款我会找专业人士暂时扣押的。言尽于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们要叨扰贵寺了。还请见谅。”
上玄那还敢说一个不字呢?只能连连点头:“那就拜托各位了!”双手紧握佛珠,口中念着佛法,似乎很是恐惧……
离开了偏房,矢泽和雾生、原木一起三人并排走着,一直到走廊的尽头便分开了。矢泽已经在此有了自己的房间,可以回去继续工作了;可是雾生和原木的住处还没有着落。
“雾生同学,刚才你和矢泽先生在说些什么呢?”原木忍不住好奇,问道。
“今晚十点,我们一起去矢泽先生的房间会面,不见不散。仅此而已。”雾生回答完,也不管原木一脸懵逼一头雾水,径自走出去,离开了这段走廊,向着参拜处走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