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眉心,摆脱了对绝望的追忆,雾生继续问道:“那么,你是怎么找到他给你占卜的?虽然我这么说很没礼貌,但还请你见谅,我想说:作为一个大红大紫的占卜师,你一个已经落魄的企业家,是怎么找到他的呢?”
斋藤摇摇头,勉强一笑:“我不介意的,这是事实。我是怎么找到他的这个问题,或许应该是我怎么遇见他的吧?实话实说,都是运气。我之前某天在酒吧买醉,伤感我的破产,结果偶然间碰到了他的一个熟人,那个熟人给介绍的。他告诉了我菊川先生的住处,还打电话去通知他,就这样认识了。”
沉默了良久,雾生终于悠悠的开口:“斋藤先生,我希望你告诉我,昨天晚上八点半到九点你在哪里?”
斋藤咧嘴一笑,露出有些无力的笑容:“怀疑我了对吧?嘛~我很理解。这样很正常,因为我最近的确找他比较多,因此被怀疑也不奇怪。这么跟你们说吧,因为他昨天占卜的时候给了我一条出路,我就在昨天晚上之前的那个酒吧里面构思出路的可行性,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我了,如果有人注意到我了,那我就有不在场证明了吧。如果没有人注意到……那就对不起了,我没有不在场证明。”斋藤的态度显得非常随便,似乎根本不惧怕怀疑。
原木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声音温和地问道:“斋藤先生,你去死者那里占卜这么多次,你可以算是他的财主了吧?那么他对你的态度有没有不太一样呢?毕竟是这样的老客户。”
听到原木这么说,斋藤哈哈大笑,差点从椅子上翻下来:“哈哈~小兄弟你这个问题真搞笑。他对待我可没什么不一样。他这个人生性比较多疑,甚至于不经他确认身份,他都不会给开门的。而且,你们也知道一个问题:除了他的亲人,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你觉得这个人这么保护隐私,而且又是当今炙手可热的占卜师,收费可以算是相当昂贵,会因为一百多万就对我特殊待遇吗?你太小瞧他的吸金能力了,他接过最大的单子可是整整两亿啊!那可是当年我公司的60%经济实力了!”
原木点点头,似乎对这样的回答很满意,随即追问道:“斋藤先生,我们对于占卜,的确了解不够,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给你占卜的流程?我们也好对此进行调查。”
问到这个问题,斋藤也楞了一下,思索半天,这才嗫嚅着开口:“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也不太了解这个。如果我了解占卜的话,我可能会去怀疑他的占卜结果吧,甚至我会自己给自己占卜……哎呀~反正我一个经商的,跟占卜这种东西不对口。总之,我找了他二十多次,他每一次占卜都用到了不同的道具,塔罗牌啊、水晶球啊、符文啊、铭印啊、抽签啊、手相啊、面相啊、周易啊都用过,你要具体问的话,我也不太记得了。如果要我一个一个给你说流程的话,我恐怕就要说上好几个小时了。”
原木突然一笑:“你似乎对占卜用的工具都很了解呢?”
斋藤哈哈一笑:“我还是会事先做好功课的。如果他给我拿了一个占卜工具,我都不知道怎么配合,岂不是贻笑大方了?所以占卜工具我都是先调查过的。”
原木继续问道:“你和死者是在死者的家里碰面的吧?他家进门换鞋吗?”
斋藤微微一愣,轻笑不已:“这是什么鬼问题?如果你要问我就告诉你吧。当然要换鞋了。不过我是外人,不可以穿他家的拖鞋,所以我都是赤脚进去的。”
雾生抢过话头,走到斋藤的面前,问道:“听你刚才的话,每一次占卜,都是你亲自上门啊。”
斋藤点点头:“那当然了。跟他比,现在的我算个什么?你有见过上位者屈尊去会见下位者的吗?除非下位者抓住了上位者什么把柄,否则上位者是绝对不屑于这么做的,那叫自降身份!”
雾生点点头,一抹淡笑挂在嘴角:“我很喜欢斋藤先生你,你的回答都非常精辟。那么下一个问题,你每一次都登门拜访,那么你知道他和谁住在一起吗?”
“还能有谁啊?他弟弟菊川岩啊,我去了二十多次,光是见过菊川岩先生就有十几次呢。只是每一次都只是打了个照面,没有交谈过。”斋藤非常放松,面对咄咄逼人甚至逼近面前的雾生,他只是挖了挖耳朵,满不在乎。
雾生更加逼近,追问道:“你确定只有他吗?没有别人了吗?”
斋藤似乎被雾生进一步的紧逼吓了一跳,愣了片刻方才道:“没了,不会有其他人了。”
雾生退了回来,恢复了绝对的冷静:“好,那么请问,昨天你来占卜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斋藤看了看手表,仔细反推了一下,肯定的道:“大概是晚上七点半到八点二十分。之后我就去酒吧了,我走的时候他还活的好好的。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可以抓我啊,让我进去吃牢饭吧。至少我还能活,继续放养我,我可能会直接死在外头的。反正信不信由你们。”斋藤竟然露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在这个时候,他怀里的手机响了,那是iPhoneX的特殊系统自带铃声。
“不好意思,我似乎有电话。妈的,肯定又是催债的!”斋藤咬牙切齿,就这么走出了审讯室。
距离下一个嫌疑人进来还有一段时间,这个时候雾生突然问原木:“原木,你刚才有没有知道些什么?”
“很有进展,至少在我看来,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一定是被处理掉了,而处理掉痕迹的人,未必就是凶手!”原木做出了自己的推断,那自信的笑容很是温暖。
雾生盯着原木看了一会儿:“是吗……”
下一位接受审讯的,是死者的妻子,菊川华。这个女人哪怕到了现在这么晚的时候也依旧浓妆艳抹,身高大概一米六多,看上去非常像是个不正经的女人,但是眉宇间还是有不可磨灭的悲伤以及一丝成熟女性的坚强,不知是为了死者的死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菊川华看上去也相当淡定,虽说似乎看上去很悲痛,但是行为举止依旧干净利落,似乎没有被死者的死去影响到。
“你好菊川……不,现在应该叫回高桥才对。高桥女士,还请节哀顺变。”原木打了一声招呼。
谁知华摇了摇头,丝毫没有悲伤的意思:“他这个家伙以前就是个游民,天生流氓性格的人;对于钱就是一个贪字,现在靠着占卜这种不科学的东西赚钱,根本就是昧着良心,乃至于像斋藤先生那样的落魄之人都不放过。毫无良心的人,也是死有余辜,不要说什么节哀顺变了,我一点都不心疼。”可是此时,华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她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还保有婚姻关系的丈夫无故死去,怎么说也不会让她那么平静。
“你这么说就好,那么我们开始问询了。那么请问高桥女士,您的名字华的念法是什么?是ka?还是hana?”原木安心下来,问道。
“是hana,有很多人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怎么说ka这个读音更像是男性的名字,hana比较适合女性。所以我的名字是hana,不是ka。”华冷静地回答。
“好的。现在请问你,你大概和死者结婚多久了?”雾生开始追查一些私密一些的问题了。
“大概有七八年了吧。怎么了?这个案子和我们的结婚有关系?”华顿时全身一颤。
雾生摇摇头,声音异常冷淡:“不是的,只是例行询问而已。如果你觉得没必要回答可以不回答,只是这样就不利于你洗脱罪行了。那么我再问你,你和死者结婚这么久了,感情如何?”雾生这一手玩得漂亮,虽没有明着说,但是暗地里却是在强迫华老实交代。
华自然也知道雾生的意思,但却是敢怒不敢言,思索片刻只好道:“……唉~就因为占卜,我们夫妻俩早就闹掰了,我不希望他用这种装神弄鬼毫无科学依据的东西去赚黑心钱,你们都知道,占卜这种东西,说对了大家会归功于占卜术,说错了反而会归咎于自身,所以占卜是毫无科学依据的骗术。可是三平他可能是以前穷怕了,五年前的他眼里只有钱,我劝说了他两年,我也没有半点扭转他思想的方法了,所以只能离开他,希望他能清醒一点,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够冷静下来好好考虑一下占卜骗术的弊端,这一等就是三年,他仍旧没有回心转意。”
“你的意思是说,死者的占卜术其实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一个神秘老人灌顶传给他的,而是他自己想要赚钱的想法迫使他自己捏造出来的吗?”雾生追问。
“就是这样!”华肯定地点点头。
“分居这三年你就没和他再接触过?”雾生拿起了笔,开始做笔记。
华摇摇头,神色黯淡:“当然还有接触,电话什么的还是会打,有时候也约出来聚聚继续劝劝他。除此之外,我和他算是已经没有任何交集了。可是他依旧没有明白我离开他的意思……”
“分居这段时间里你去过死者的家吗?”
华摇摇头:“没去过了,他还没悔改,我怎么能服输?况且我也不担心没人照顾他,反正他还有个弟弟岩。虽然说他弟弟也是个工作狂,老是顾不上他,但是他的占卜行当足以让他自己饿不死了。”
原木突然发问:“你了解他这份工作的内幕吗?一些具体的占卜事项你清楚吗?”
华嗤地一笑,满脸的不屑:“我完全没有任何了解。小兄弟,我是相信科学的人,你觉得我会相信占卜这种不科学的东西吗?我根本一点都不相信这种东西!至于占卜的那些步骤啊方法啊我也一窍不通。”
雾生默契地快速接话继续问:“那么昨天晚上的八点半到九点,你在哪里?”
华心头一紧,知道正经的提问要来了,也严肃起来:“我……大概八点到十点钟,我都和我的闺蜜在打电话,凶手不可能会是我!因为我们在探讨一些有关于男人的话题,所以会一来二去的向对方提问,这些可以证明不是录音,当时的确是我本人在和闺蜜对话啊!”
雾生伸出戴着漆黑手套的右手,示意华停止解释:“这一点我们会去调查的。那么高桥女士,你这段时间和死者接触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反常的地方?”
华冷静了下来,思索半天终于道:“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三天前的木之本百货商城,他当时还是带着他那张该死的面具,他神神秘秘的跟我说他找到一个大客户,还拿了一沓一百万的现金出来给我看,还恬不知耻地叫我改变主意跟他回去过所谓的好日子,说是可以从最近的客户身上捞到大大的一笔钱。我高桥华根本不缺这些钱,而且也以欺骗他人为耻,所以和他当场闹掰大吵了一架,前天我还打电话劝他赶紧放弃那条路呢,不过前天没有见面。”
雾生和原木对视一眼,由雾生提出:“我想,我们需要请教一下你对现场的看法。毕竟你已经三年没有回死者的家里了,需要您辨认一下。”
于是,华被请到了现场,对现场进行辨认。华显然对于这个家的变化感觉非常震惊。据她所说,她还没有离开这个家的时候,家里的家具一应俱全,而且也没有这些神秘的铜佛像和占卜工具。显然,死者在华离开家之后对这个家进行了大规模的变迁工作。
至于询问华以前家里有无换鞋的习惯,华给出的回答是:有这个习惯。
“最后一个问题高桥女士,您有过健身的经历吗?”就在结束审讯华即将离去的时候,雾生突然发问。
华显然被这个问题惊到了,但随即摇头:“诶?没有啊。”
雾生的眼中冒着熊熊烈火,随即点点头:“感谢您的配合,您可以先行离开了。”
华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还是乖乖地退了出去。
下一个嫌疑人被送进来之前,原木和雾生有短暂的休息时间。
“看样子,无论是斋藤先生还是高桥女士,对于那一点的确没有说谎啊。”原木躺倒在椅子上笑道。
“审讯就是这样,很多人都怀疑如果凶手说谎会怎样,其实说了谎他们会更加危险,因为证词相辅相成,一旦出现漏洞的话,说谎的人会特别显眼的。所以审讯的时候,谁说谎了,谁的嫌疑就更大。”雾生道。
“原木,你告诉我,你是在印证谁是凶手?还是在印证凶手为什么是那个人?”沉默片刻,雾生没有转头,幽幽的问道。
“诶?啊……这个……我在印证凶手为什么是那个人。你都说过了的,一旦有人说谎的话,就会特别明显。所以我只需要抓住这一点,终究还是可以找到那个人就是凶手的证据的。”原木露出一个天真的笑脸。
岂料,雾生只是微微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看他,良久才幽幽传来一句:“是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