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区,此时,一片死气沉沉。或许是同伴死亡的阴霾太过沉重,或许是本就不善言辞,总之根本没有人能够站出来活络气氛。甚至于……就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一般,嘴唇微动,嗫嚅着,却就是无法发声。
无数次,无数次希望这就是过眼云烟的一场幻梦,可是闭上双眼,在缓慢来袭的黑暗之中看到的是曾经被烧成焦炭的尸体;睁开双眼,又能在突如其来的光明之中,看见镇内凄惨的尸体……无论何时何地,居一处,却有两份哀愁;置一室,但怀两处梦魇……死亡的阴霾还未褪去,新的死亡就已经到来……不仅仅是可怕,更是发自内心的困惑。
究竟是什么人,处于什么样的目的,痛下这样的杀手呢?
他们不知道。
所以,所有的希望,只存在于一处……那就是在案发现场调查的几位侦探……
当那几道身影突然从阴霾中出现,大家都露出了放松的表情。此时,值得依靠的,只有这些侦探了。身处浑水之中,哪怕一根稻草都要死死抓住,至少还有活命的可能,如今的处境,有机会,不会放的!
“各位,现在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现在,我们有非常多的问题,想要请教各位,如果各位不介意的话,请将娱乐区腾空出来,我们……需要详细审讯。如果想要洗脱嫌疑,就必须如此。”雾生就这么说着,却注意到了很多人眼中的不情愿,便一咬牙,威胁道。
嫌疑……这个词语,在眼前这些在书海中泡大的大人们面前,比起眼前这些方才高中生的侦探们还要来的恐怖!那是抛之越远越好的存在!
此时,霎时间,所有人的心中咯噔一跳,看着眼前阴冷十分的雾生,心中惨呼,仿佛全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似乎,有什么本不该暴露的东西,已经暴露……有什么需要隐瞒的东西,已经隐瞒不住了……
看到雾生身边的木一一,所有人心中的侥幸,彻底破灭了。
审判,终将来袭!
此时的任何举动,都与自掘坟墓无疑!
……
所有的人都被清理到了炎生的房间。虽说炎生的房间也还是那样的格局,但是每个房间的大小的确很大,容纳下这些人根本不是问题。这些人就由木一一看管着,至于雾生和原木,自然就要在娱乐区审讯所有人。一张沙发坐着两人,蛇崎直立在旁眯着双眼守护二人。
首先被传唤的,是小平。小平的状态已经相当糟糕了,一大早起来就遭受到了无妄之灾,此时竟然还陷入了被怀疑的被动局面,一切都是那么的糟糕,这让一个女生的心灵顿时达到崩溃的边缘。
“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可是……我不是凶手!我不是凶手!!”原本隐而不发的小平,在面对三人的威压的那一瞬间,就彻底崩溃了。她想哭,但却也没有眼泪,她的眼泪早就被恐惧熬干了。
“我们并没有说你是凶手,小平小姐。只要你配合调查,我们一定能够查清楚的。”原木用温和的嗓音不厌其烦的安慰小平,最终终于使其镇定下来,接受审讯。
“或许……我能否问问看,当年的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吗?”雾生突然问道。
“诶?”小平的脸色瞬间一片苍白。
不愧是侦探……就连问的问题,都一模一样……
长长叹了口气,小平原本僵硬的肩膀彻底放松了下来。她看开了。
纸,始终包不住火啊……
于是,小平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幽幽着,将当年的过往,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完了整个故事,雾生和原木也有些叹息。
嫉妒,七原罪之一。始终是人的内心深处掩埋着的罪恶;一旦被激发,果真不可阻挡……
“你们怎么确定……真是因为你们的原因才造成的火灾?”原木伸出手来,轻轻敲打桌面,缓缓问道。
“我们亲眼看着火焰烧起来的,不可能是别人为了栽赃我们放的火!我们知道那是不对的,但是当时是真的鬼迷了心窍,做出了那样人神共愤的事情。”小平的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当时的主谋,是谁?我的意思是说,是谁最先提出放火的这个计划的?”雾生叉起双手,看着眼前可怜巴巴的小平,却没有任何留情,继续追问。
“是……是一哉哥!因为原本他是最受老师喜爱的学生,但是因为建生的横空出世,原本老师拿出的只属于一哉哥的喜爱有大半都被建生分散了,所以最为嫉妒的,应该就是一哉哥,所以他当时最先提出了这个看法。我们也因为种种原因,对这个家怀有莫大的恨意;所以才同意一哉哥的看法,同意跟他一起干的。这一点估计你们问其他人,他们也会这么跟你们说的。”小平擦了一把眼泪,仰起脸来回答道。
“小平小姐,昨晚我们睡得都比较早。我的睡眠质量我自己清楚,所以我昨晚什么也没听到,不知道你昨天晚上有听到或者看到什么诡异的事情吗?”雾生继续追问。
“坦白来说没有。老师对这些房间的设定就是要客人好好享受休息时光,所以为了隔绝外界打扰,除了房门,其他的墙面结构内部都加了隔音材料,隔音效果相当惊人,我昨晚什么都没听到。至于看到……那就更加不可能了,我昨晚根本就没有出去过。”小平否认了。
“那……死者镇内先生,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否给我们介绍一下?”雾生依旧不依不饶,甚至身体前倾,逼近小平。
“唉~一哉哥他……”小平的眼底竟然有一丝不忍,还有一丝恐惧,直到最后,她终于鼓足勇气:“现在一哉哥也死了,我也不怕了!雾生小姐,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一哉哥,他很聪明,这一点从他是老师的心腹学生就可以看出来;但是他深埋体内的,其实是过分的自负!他老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总是觉得自己很完美。其实他根本不明白,他作为一个理科生,其实根本就不懂得怎样装扮收拾自己,平日里穿衣风格也极为单一,可他依旧觉得自己穿搭风格完美。他不能做到的事情,他就会去拼命做,不经过大脑的去做,如果实在做不到,就对其冷嘲热讽。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
“原来如此……”雾生微微点头,悄然做着笔记,戴着黑手套,写字没有任何滞留,顺畅自如。
“我这里也有几个问题需要请教一下小平小姐。你是否还记得,当时你们一行人来到这宅邸的时候,死者的穿着打扮?”原木紧接着问道。
原木的语气温和、笑容可掬,看上去更加亲切一些,这倒是让小平更加放松了一些,原本只敢坐在椅子的四分之一处,现在可以坐进去四分之三了:“我回想一下……我应该记得……好像是……白色高领毛衣、黑色羊毛呢子大衣,黑色加绒长裤,骆驼色加绒马丁靴,至于袜子和内裤我就不知道了。剩下的就是那副金丝眼镜了,一哉哥的近视很严重,将近七百度了,所以不戴眼镜,跟半盲一样。”
“是这样啊……那……小平小姐你最近的睡眠质量如何?还好吗?还是说并不怎么样呢?”原木沉默片刻,用原本温和的语气继续问着,但问题的角度已经发生了变化;身边的雾生微微一愣,知道原木已经开始着手线索调查了,便不再多嘴。
“唉~其实说实话,因为当年的事情,我们几乎都有了十足的阴影。别人我不确定,至少我还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俊君应该也还记得。我们都没法摆脱当年自己造下的罪孽,无法摆脱的结果就是……”小平颤抖着双手,微微遮住双眼,声音都在颤抖:“只要一闭上眼睛……等到黑暗彻底遮蔽双眼的视线,就会看到熊熊烈火……还有哀号声……流血声……还能看见建生死不瞑目的焦尸……一切都是折磨……不过我还算年轻吧,所以虽然睡眠质量不好,但还不至于睡不着,不需要强制接受睡眠治疗。”
“……”原木突然愣住了一样,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小平,整得小平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所以也只能就这么看着原木。
“……小平小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原木突然问道。
“啊?这个问题和现在的案件有什么关系吗?”原本小平还撑着下巴,这个问题差点没让她扭到手。
“是有关系的,所以还请如实回答。”原木笑道。像一团棉花一般巧妙地化解小平的担心。
“呃……我是在神户的某个实验室搞生物研究的,主攻的方向是植物学,最近的工作,是跨越种类的程度,来进行植物扦插。可是最近的进展并不如意。很多同种的植物,有很大部分没有细胞全能性,无法扦插;就算可以扦插,很多的植物也并不是属于同种,种这一类还是有些局限。毕竟界门纲目科属种这里头,种这个类别是最为局限的。”小平解释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着:神户植物主攻·小平里香。
“哦……是这样啊……”原木如水一般的反应,此时却有着别样的意味:“那么……你是否知道镇内先生的工作呢?”
“一哉哥的工作……我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在东京的国家级实验室当首席科研顾问吧,毕竟是老师最得意的门生。我不算特别清楚。如果你们很想知道,就去问俊君吧,他和一哉哥关系最好;或者去问老师吧,他们的联系应该是最紧密的。”小平揉着眉心,细细回忆道。
“……”原木直勾勾的注视,让小平浑身不是滋味,但最后,她还是选择了直面原木的注视。
“好吧,感谢你的帮助,这些信息对我们来说很有用。你可以离开了,出去之后,请帮我们叫来猪木先生吧。”原木站了起来,柔和的送走小平。
……
“呼~”那扇腥红的大门彻底关闭后,原木直接瘫软在椅子上,松了口气。一直戴着严肃认真,乃至近乎残酷的面具,对于原木来说,的确还是太过沉重了……他抬起疲倦的眼眸,微微看了看身边的雾生,此时的雾生不悲不喜,仅仅就这么坐着,像尚未晕染开的漆黑……
“原木君……”清冷的声音从昏暗之中飘了出来。
“嗯?”回应。
“你觉得……小平小姐刚才的审讯,有什么作用吗?”
“坦白来说,还是有些用的。至少我们知道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小平小姐的一些情况乃至死者的为人,乃至一些细节。总的来说,这一次的审讯还行吧。”原木思索片刻,回应道。
“你想知道我对小平小姐的供词有什么样的评价吗?”雾生依旧没有回过头来,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前面。
“嗯?”原木很是诧异。
“完全没有用!除了当年的悲剧以及她的职业工作这几条之外,其他的信息几乎毫无用处!其他的信息点我就算用推的也能够推理出来!更不用她用这么长的时间跟我交代!”雾生叉起双手,原本清冷的声音变得格外冷酷:“希望跟死者最为亲密的猪木先生,能够给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吧……”
之后,就是无聊且有些长久的等待。
身材庞大的猪木钻进房间,似乎马上就要将门框挤破。
“猪木先生……”
猪木根本不等雾生和原木说话,自顾自说了起来:“非常抱歉,两位侦探。你们也是知道的,这一条道上全都是红色的,房门镶嵌在墙壁里,颜色又一样,刚才我走错房间了,不好意思。”说罢,猪木就这么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完全看得出,猪木现在非常紧张,或者说,他展现出了不属于他这个体型的紧张感。就像是犯错的孩子一般瑟缩在椅子上,完全回避原木和雾生的目光。
“你……”
“我!我不是凶手!我和一哉哥关系最好,我怎么会杀他呢?我根本没有杀掉一哉哥的理由!我不是凶手啊,你们要相信我啊!”这样苍白无力的辩解和抢话,无论怎么说,都有些操之过急,却让猪木更显得可疑。
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了,以至于只能依靠这样最为不理智的行为来为自己辩驳,试图推翻自己的嫌疑;然而这样不理智的行为却能将他彻底推进绝望的深渊!他无法支撑这样的压力,恐惧和迫切希望摆脱嫌疑的心态,彻底压垮了猪木,让他的心态彻底破碎。
“猪木先生请你冷静下来吧。你这样的做法,对你我双方来说都不是很好。其实我只需要你回答我三个问题,你就可以走了。只要回答完这三个问题,不需要多说话,不用在意我们,你马上可以抬起屁股走人。意下如何?”雾生冷淡的声音传入耳中,竟让猪木渐渐的冷静下来。
就这么像是失去了一切一般,瘫软在椅子之中,全然不顾椅子发出的老迈的吱呀声,猪木像是绝望到放弃一切一般,闭上双眼,像是默认了一样。
原木很是疑惑,朝雾生抛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三个问题?就让猪木这个和死者最为亲密的友人离开?这是雾生的作风?
似乎感觉到了原木的眼神,雾生也看了原木一眼,抛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突然原木的心中打了个激灵,他的脑海里有了一个不太好的想法,他不敢想象雾生会和自己脑海中的想法一样,用那样的方法去提问。
似乎知道原木在想什么,雾生的眼神突然充满笑意。
原木大惊失色,看了看还唉声叹气的猪木,突然有些同情他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