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所有人坐到了餐桌前。晚饭的准备已经做好,现在就等着用餐了。简洁优雅的装修风格之下,拥有的却是相当庞大奢华的餐桌,无论怎样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作为初来乍到的人,雾生和原木竟然意外地有一些拘谨,毕竟这两个人可从来没有和这么多人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呢。
微微抚平餐桌桌脚的桌布上那不平整的一角,炎生不动声色的伸出手来,邀请众人落座:“各位,请坐,今日邀请各位前来,我很开心,还请各位不用拘谨,都坐下享用厨师春日先生制作的美食吧,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切自便吧。否则,别人会说我老头子不懂待客之道了。”
得到主人家这样的提醒,众人这才纷纷坐下,等待那精神矍铄的老人,那个姓作春日的厨师将厨房内一道道佳肴端到餐桌上。
桌子上,人人配备一套餐巾,还冒着微微的热气,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顺着热气徐徐上升,又有些刺鼻,却是不令人反感的刺鼻。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套勾画着金丝边的盘子和小碗,就连酱醋碟都有明显的金丝镶边,虽然是明显的颜料勾画,却还是有一番高雅的意味。一副筷子、一副刀叉,这种东西结合的餐具结合形式令人眼前一亮,倒是让大家对春日厨师这一日的菜单和佳肴有了一丝好奇和期待。
一碟碟佳肴送上餐桌,原本空旷的洁白餐桌顿时化为了一片属于美味的小世界。从主菜到副菜,从饮品到甜点,整套流程都和西方的就餐礼仪相符,但是这一桌子菜之中却有很多都是东方的料理,这种混搭的不协调感虽说让人感觉有些跳戏,但是却是属于味蕾的享受。
随着宴会不断深入,菜品不断端上餐桌,推杯换盏之间,欢声笑语之下,雾生倒是对那位胡子雪白的厨师老人家有了一丝兴趣:从西方的菜品到东方的佳肴,这个厨师仿佛什么都会制作;更为惊人的是,无论是什么菜品,味道都是一流的,甚至不下于某些大世家的专属厨师的手艺。这个新又野炎生倒是有些手段,能把这么好的厨师留在自己的身边……
“轰隆!”突然,处于生活区一楼的餐厅的窗户被猛烈的狂风直接吹开,两扇窗户硬生生砸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响声,狂风卷积着无数雪花席卷而来,原本温暖的房内温度骤降,顿时如坠冰窟。餐桌的桌布猎猎作响,桌上的盘子碟子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吓到了。
透过浓烈的风声,透过无尽的冰雪,可以异常清晰的听见这空旷到了无人烟的大山深处传来的无数回音,天空中响起隆隆的怪声,晦暗的阴影遮蔽了天地,使得夜晚快速降临;远处的山谷里传来古怪的回音,像是什么巨人的哀号。天南地北的风雪蜂拥而至,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桌子似乎有一些颤抖……
终于,暴风雪来临了!
变天了!
木一一当机立断,赶紧拼命顶着巨大的风雪往窗口压迫,最终抓住两扇窗户,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将窗户关上,就这么往窗口一靠,用身体挡住了窗户。但是身后风雪仍然想将窗户打开,窗口传来的巨力和近在咫尺的风雪呼啸声,让木一一都有些心悸,只是没法体现在脸上罢了。
“木小姐……你不该这样的,你应该把插销拉上,不然风雪还是会把窗户吹开的。”没想到,炎生亲自操纵着轮椅来到了窗前,接替了木一一的位置,并且将窗户一角的插销往下一压,将窗户彻底封死了。虽然风雪大到还是将窗户吹出一个令人心悸的弧度,风雪还是能从弯曲的弧度的上下方灌进房内,但总比洞门大开的要好。
“唉~今天这场风雪还是太大了,平日里的暴风雪可没这般凶,至少窗户不会拴上了还往里面凹陷这么大一块。失算了失算了……”炎生操纵着轮椅回到主席上。
想到木一一一个弱女子亲自前去和风雪抗争,用小小身躯去硬堵窗户,连忙关切的看了过去:“噗……”原木差点没笑出声来,此时的木一一,似乎因为刚才的阻挡动作过大,头上的女仆头饰已经歪歪扭扭的垂了下来,几乎快要直接遮蔽她的眼睛了;再配上木一一那根本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的俏脸儿,竟然有一种古怪的好笑。
“哈哈~各位见笑了,一一她初来乍到,对于女仆的工作也还不太熟悉,闹出这样的着装笑话,还请各位见谅,也还请各位多多指点她了。”藤野赶紧上前,替木一一把头上的头饰弄好,才对着诸位宾客微微鞠躬表示歉意。
“没事没事,倒是木小姐年纪尚且还小,现在闹出一个挺小的笑话,反倒是更可爱了啊,哈哈哈~”就连镇内这样不苟言笑的人也都被逗笑了,眼镜后的眼睛里也仅是笑意。
刚才暴风雪肆虐带来的沉闷气氛,就因为这小小的事件,被轻易化解。
众人重新坐了下来,继续说说笑笑,享受餐桌上的幸福时光。
不久,用餐时间结束,春日收拾好碗筷盘子,领着木一一去了厨房,准备两人合作将大堆的碗筷给洗了,毕竟这里佣人不多,藤野要留下来服务客人,春日只能拉上还不怎么熟悉的木一一前去帮忙。
活动区,大家都聚集到了这里。由于炎生双腿残疾的缘故,没有办法自己主动离开轮椅,所以便不坐沙发,这才让众人放心的占据了两个沙发,将炎生围在中间,说说笑笑。
雾生只是坐在一边,淡淡的关注着这边的情况。从暴风雪在餐厅肆虐的时候起,她就感觉到本来一片祥和的气氛之中似乎掺杂了什么杂质,这微弱的杂质隐藏极深却隐隐透露出一种危险的气息,让雾生不得不提防。提防什么?提防有人怀有异心,提防有人新生二意。
现在看来,大家的表面功夫都很到位,至少雾生没有办法凭借自己的观察找出那处杂质到底属于谁。这个时候,雾生格外思念雨宫,如果有她在,就算锁定不了谁怀有异心,也能将范围缩小一些,也不至于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呵呵~孩子们,你们百忙之中抽空来这里看我,不嫌弃我这里山高路远,前来参观我一年一次的发现,我很感动。现在新又野家太过沉闷了,有了你们,这里才有些生机,我很谢谢你们。”炎生露出一抹笑容,但是就凭那张因为烧伤而严重扭曲的脸,做不出任何大幅度的表情;只能通过他温和的语气判断出现在的炎生的确很满足。
但是接下来的话,刚从炎生嘴里说出来,现场的气氛就瞬间变了:“我们……也是时候开始‘达尔文排序’了吧?”
四位炎生骄傲的学生顿时失去笑容,只是沉默着,看着自己身边那一个个好友,战意十足。
“达尔文排序?炎生先生,请恕我方才高中知识储备并不丰富,据我所知,达尔文本身数学就不好,他的成就之中,似乎没有什么和排序有关的数学发现吧?”雾生全然不在乎现在充斥在整个活动区的竞争气氛,自顾自插嘴道。
“呵呵~这是我自己的一个排序方法,只是想要和生物挂点钩,才故意命名为达尔文排序的,并不是达尔文先生本人的发现。”炎生笑了笑,因为烧伤而格外丑陋的脸扭曲了一下。
“那这排序……”雾生微微蹙眉。
“老爷每年这个时间召集心腹学生前来,就是为了公布自己一年以来在生物层面的新发现或者新研究,以供学生吸取经验或者探讨,可以说是良性的学术交流。但是由于一些原因,老爷的身体雾生小姐你们也有目共睹,并不太好,所以每天接待的人数是有限的,每一次接待的学生嘛,也就是在场的这四位,老爷不可能一下子应付得过来,所以只能一个个接待,而接待的先后顺序,就要用这‘达尔文排序’来决定了。”知道自家老爷有着严重的身体缺陷,藤野接过话头解释道。
“呵呵~怎么说雾生小姐你还有原木先生,是我亲自邀请过来的,那么不用说我一定会先接待你们的,他们要角逐的,也就是三到六这四个名额的顺序。”炎生适时地补了一句,伸起左手打算摸一摸脸颊,但是随即放下了,换作右手抚摸脸颊。
“原来如此啊。感谢炎生先生了。”雾生赶紧站起来,微微鞠躬。
“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这‘达尔文排序’为什么要叫达尔文排序呢?”原木依旧抱有好奇心,快步来到炎生的身边,半蹲下来凑在炎生的身边问道。
“呵呵~其实说是排序,其实也就是看运气。我这里有四张卡片,上面有各不相同的动植物图画,它们之间有分明的捕食关系,也就是说,四人之中有人会抽到‘生产者’,有人会抽到‘消费者’,也有人会抽到‘分解者’,一切全凭运气。谁的等级高,谁就会率先和老夫进行这一年的学术讨论和研究。”炎生呵呵笑着,双手扶住轮椅的扶手,吃力地转过身来,看着原木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啊……‘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样的道理吗……这的确是达尔文的杰作。炎生先生,不得不说,这个名字取得挺好。”雾生难得地表扬了一句。
“所以他们才会像现在这样对峙起来了啊。因为这个排序全凭运气,所以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会抽到什么角色。因为未知,所以害怕,害怕落于人后;因为害怕,所以才有竞争。无论是科研还是社会生活,所有的一切都是这样的,因为未知才会这么精彩!所以我不反对探究未知,因为那样不仅可以开拓视野,更能促进竞争,这是我想看到的。”炎生看着对峙的四个心腹学生,满意地点点头,眼中的笑意掩盖不住。
“炎生先生高议。”雾生悄然点点头。这样的良性竞争,倒是挺有意思的。
很快,藤野从活动区的桌子底下的一个小铁盒子里拿出了一叠像是十寸左右照片的素白卡片。
卡片在桌子上一字排开,四个心腹学生都围坐在了桌子周围,在旁人的好奇目光注视下,纷纷伸出手去,抽走了自己心仪的卡片,心中却在暗暗祈祷自己能够抽到好些的卡片。
“猪木君,你先公布你的吧。”镇内心中咯噔一跳,眉间传来隐隐的刺痛,心中不好的预感弥散开来,他连忙抓住众人之中最小的猪木来做挡箭牌,只希望晚些公布自己的卡片内容。
“好!我先公布!”猪木狠狠吞了口唾沫,缓缓翻开自己的卡片。
硕大的洁白卡片上,有着一大片用墨水勾画出来的和风图画,墨迹已经有些风干起壳了,明显是陈年墨水,这卡片的年龄怕是也不小了。
这水墨图片的样式,似乎是一条游走的墨蛇,游蛇的线条刚猛,蛇信子尖锐如针,凶猛的姿态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阵而出,肃杀的猛毒之势似乎逾越眼前,若不是水墨画,或许这条游蛇就会更加真实,更加骇人。很难想象是何人勾画出了这么刚猛的墨蛇。
“啊!又是二级消费者!连着三年了!我怎么老是这么倒霉啊!”猪木的一张大脸瞬间就垮塌了,欲哭无泪都不足以形容猪木的郁闷。
“二级消费者啊,嘿嘿,就跟倒数没两样,哈哈~俊君已经连续三年抽到这个了,嘿嘿~”小平凑到原木的耳边耳语道,俏丽的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小平啊,接下来就由你来公布吧。”下一刻,炎生那淡然飘然的话语直接把小平打入地狱,原本开怀的笑脸顿时化为无边的黑脸。
“是……老师……”怀着无尽的绝望,小平展示出了自己的卡片,她自打拿到手之后,就很关心公布顺序,所以还没看过自己这回摸到的卡牌,原本因为猪木放松的心脏再度纠结起来。
终于将卡片翻了过来,上面画着的是一只硕大的虫子,虫子的口器冲着外头,涎水混杂着口气扑面而来,竟然有种说不出的煞气;明明是水墨画,但是却格外的写实!这条渺小的虫子,竟然还真的震慑到了一众人。
“呼~一级消费者,虽然没有上次那么好运,但是至少没有这么落后。”小平算是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胸口,波涛汹涌之下,倒是让很多男士将眼睛挪开了。
“镇内君,该你了……”相比炎生的轻描淡写,此时的镇内却是大汗淋漓,不知为何,他感觉自己十分紧张,汗流浃背;但是他却从心底感受到了无边的寒意,冷热的矛盾组合折磨着他,刺激着他的神经。虽然汗如雨下,但是却口干舌燥,眼睛都几乎无法停留在脸上,不断下滑。
这根本不是属于关心卡片内容的紧张!这似乎是不祥的预感!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快翻!快翻!”猪木和小平不断地念叨,在镇内的耳朵里就好像是无尽的地狱之音,他感觉自己似乎在不断下沉,沉入到地心,接受地心的无尽炙热,化为灰烬……四肢全部麻木,仿佛眼球都无法移动半分,呼吸逐渐停滞,不知胸口没有了起伏多久了……只是随着本能一样的肌肉抽搐,卡片被翻了过来……
“我靠!今年运气最好的,原来是一哉哥啊!”猪木算是彻底服气了,举起粗壮的两条手臂表示服气。桌上的卡片,平整的摊倒,上面的,赫然是一株小草,没有任何修饰,没有色彩的点缀,就是用水墨勾勒出的小草,倔强的活跃在卡片上。
“生产者!”大家自然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说的就是这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