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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平地起妖风泰宁州:
凌晨,天色将亮未亮,城中居民多已安睡,梁崇翰身披大氅,在城墙的门楼上来回踱步。
平时寸步不离跟着他的邹楷,此刻不知所踪。
火光熊熊,一众手持长枪长戟的贾家军,严阵以待的站在城墙上,数不清的弩炮架在垛口之间,粗壮的弩箭蓄势待发,一切一切,皆显出令人窒息的紧张氛围。
远处,烟尘滚滚,显然是有大队人马袭来。
梁崇翰神色一凛,眯起眼睛向前看。
骑兵策马奔腾,印着“贾”字的旌旗猎猎飞扬,扛在士兵肩上的长枪,树立起道道枪林,是……
队伍逼近,梁崇翰的眼神变幻万千,瞬息之间闪过千万种情绪。
待队伍停下,梁崇翰看到被重重亲卫环绕的高正淮,随高正淮出征的另外两位厢都指挥使。
队伍里,扮成“高正淮”亲卫的罗巍和韩峥嵘,一见城墙上戒备森严,再看看城墙外猿揉欲度愁攀援的大斜坡,他们不约而同地吸了口凉气。
可别暴露!要是暴露,守军放点滚木,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怪不得陆九洲要冒死智取,智取是冒险,直取是送死。
万幸,梁崇翰没识破他们。
他让守军打开城门,带领一众幕僚亲自出城。
伪装成高正淮的陆九洲,缓缓下马,在众多亲卫的搀扶下,步履蹒跚地走到梁崇翰身前。
他弯下腰拱起双手,苍老嘶哑的声音,犹如城楼上的火焰般飘颤,“末将愧对大人,末将带去剿灭陆家军的三厢大军,只剩八千余人。虽大获全胜,然,大军损失惨重,请大人降罪。”
跟在陆九洲身后的罗巍和韩峥嵘,见平日里气宇轩昂,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的大将军,在梁崇翰面前躬身请罪,他们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既震惊又佩服。
震惊陆九洲竟有演老头演得惟妙惟肖的演技,佩服陆九洲能在敌人面前,弯下他挺直傲然的脊梁骨。
罗巍微微偏头,这就是所谓的:大丈夫能屈能伸?
反正,他做不到。
另外几个扮成贾家军将官的陆家军将士,学着陆九洲,躬身请罪,齐声说:“末将愧对大人,请大人降罪!”
梁崇翰摸了摸胡须,眼里闪烁着善解人意的光芒,“高兄与众位爱将何出此言,军师有言,那陆家军,乃是精兵中的精兵,剿灭他们谈何容易。损兵折将又何妨?高兄与众位爱将能胜,梁某心满意足。”
陆九洲抬手,韩峥嵘递上寒影剑。
陆九洲双手呈上寒影剑,送到梁崇翰面前,“如大人所言,逆贼陆九洲至死不降。末将听从大人嘱咐,允准他自行了断。这是他从不离身的寒影剑,请大人验收。”
梁崇翰接过寒影剑,用力一拉拔剑出鞘。
凌冽森寒的剑身,闪耀出粼粼清辉,晃花周围人的眼睛,寒影剑,名如其剑。
剑刃之上,血迹斑斑。
血迹犹新,看得出,入鞘之前,它杀敌无数。
梁崇翰紧盯剑刃,徐徐问道:“陆九洲是用这把剑自行了断?”
陆九洲低头,短促答道:“正是!”
梁崇翰眯眼,“逆贼的尸首,现在何处?”
陆九洲抬起手,冲着身后的士兵挥挥手,“将逆贼的尸首拉上来。”
罗巍越看越佩服,口口声声喊自己“逆贼”,大将军,大将军……哦,用小郡主的话来说,大将军真乃戏精也。
士兵拉来大木笼,梁崇翰定睛一看,看到一具僵硬挺直,脖子上有道深切血痕的尸首。
他与陆九洲见过几面,看尸首的面相,他认出,尸首,确是陆九洲。
“逆贼既除,老夫甚悦。”梁崇翰侧身,吩咐幕僚,“将逆贼的尸首拉到老夫府邸,天一亮,即刻将逆贼已除的消息,报告贾大帅。”
幕僚应了一声“是”,梁崇翰微微一笑,施施然转身,“高兄,诸位爱将,随老夫回营,老夫早已备好酒宴,等着与诸位把酒言欢。”
入城门,进瓮城。
瓮城真如迷宫,罗巍和韩峥嵘转来转去,转得晕头转向。
再抬头看天,好家伙,瓮城的城墙高不可攀,上方分布着火力交叉的射击孔。
我滴个乖乖!便是破了城门攻进来,军队在这,有通天本能也施展不开,只能沦为守军的活靶子。
七转八转再九转十转,可算是转出瓮城。
罗巍挠头,他怎么出来的?
不知道啊!
再走八十次,他也记不住方向。
抵达军营,根据梁崇翰的安排,士兵亲卫及低级将官,去校场就餐,厢都指挥使随他进屋,立了大功的“高正淮”和他同桌共饮。
要和陆九洲暂且分开,罗巍略略慌神。
陆九洲在身旁,他出了岔子,陆九洲可巧妙化解。
离了他……
似是看穿他的心思,陆九洲进屋时,对他投来看似无情无绪却意味深长的一瞥。
跟了他多年,罗巍看出这一瞥透出的深意:进了城,便有变故,也在我的掌控中。
罗巍顿时安心,怕啥啊!天塌下来,有大将军顶。
……
山谷·陆家军驻扎地:
陆九洲带走八千士兵,余下的士兵,除了他选拔出来,负责守卫苏云倾安危的二百个男兵外,其他士兵,皆是巾帼军。
担心苏云倾的安危,一些睡不着觉的女兵,来到板房外。
冷风阵阵,怕自己进屋,会将冷风带入屋内,女兵们无一进屋,只是透过窗户,看一看坐在屋里的苏云倾。
屋里烟雾缭绕,她们看不清苏云倾的气色。从她微微起伏的肩头看,她虽然状态不佳,但她活着。
屋里,专心作法的柠宝,心里有点乱。
她挂念着深入虎穴,不成功便成仁的爹爹,还……
她说不清那种像蜘蛛网轻薄的烦乱感从何而来,隐隐约约只感觉:要出事,出大事。
屋外,突然传来嘈杂惊呼,“好端端的,怎么刮风了?”
柠宝背脊发麻,仔细一听,可不是吗!
屋外风声呼啸,凄厉如鬼嚎。霎时,紧闭的门窗被大风吹开,狂风灌入室内,四十九盏小灯瞬间熄灭。
苏云倾受惊,一下子睁开双眼,“怎么了?”
柠宝顾不得回答她,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主灯灭,灯主必死无疑。
小姑娘收拢七盏主灯,企图用身体挡住大风。可惜,狂风无情,如凌厉的耳光扫过,七盏主灯,熄得一盏不剩。
“苏姐姐!”柠宝脸色煞白,平地起妖风吹灭主灯,代表什么呢?
代表苍天不肯借寿,云倾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