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候府,已是次日清晨,天尤未亮,隐约可见一轮残月挂于天边,孤冷凄清。
院中,云禾一夜未眠,见得她进门,小跑着上前。
细细打量,见她毫发无损,松了口气,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昨日在回廊,那位的丫鬟将汤水撒在奴婢身上,奴婢急急忙忙回了房冲凉水更换衣裳,不曾想给了歹人机会,趁机下了药掳走姑娘。”
云禾砰砰砰在地上重重磕了好几个头。
“是云禾疏忽不慎,没有及时想到对方是刻意而为,才让姑娘陷入危难,请姑娘重重责罚奴婢!”
孟晚溪立即上前将人扶起:“傻丫头,许轻雪这人诡计多端,即便你想到了又怎么样,不过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怎么样都能让她寻了空子。”
看云禾额头有血珠渗出,又是气愤又是心疼,“你瞧瞧你这性子莽撞的,女儿家最重要的便是脸面。你这额头还是快些让大夫来瞧瞧,免得以后留了疤痕。”
姑娘对被下药送进首辅府只字不提,反倒是只顾着她额上的伤,云禾听了愈发内疚。
“云禾无碍。反倒是姑娘被下药送进首辅府,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云禾应当以死谢罪!”
云禾脸上眼中都是泪,运势就往旁边柱子撞去。
幸得孟晚溪眼疾手快,将人拉了回来。
心中仍在后怕,若是慢了半分,这丫头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忍不住怒斥了一句。“你这丫头,既然被算计了,那我们还回去便是,寻死觅活的,岂不是如了对方心愿。”
云禾到底被这话说动了,哽咽道:“姑娘,那又该如何还回去。”
若是真能还出去,也算是能给姑娘出了这么一口恶气。
其实许轻雪几次三番地闹,孟晚溪已经觉得烦不胜烦,回府时已经想好了对策。
略微思索下便对云禾道:“你往我脸上打一巴掌,打得越重越好。”
云禾闻言愣了住,都忘了问姑娘是何用意,“云禾为何要打姑娘?更何况打在脸上,这该多疼呀。”
孟晚溪又扫了一眼云禾,想着兴许她在首辅府中受了委屈,云禾都会内疚得寻死觅活,让打一巴掌,那是定然下不去这个手的。
更何况老夫人那老狐狸眼睛尖的,许是会从掌印大小中窥出端倪来,还是另寻他人罢。
思及此,还是,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你速速将院中杂役叫过我房中,切记不要让人瞧见了。”
云禾满头雾水,可瞧着孟晚溪急切的模样,到底是没有多问。
一盏茶功夫后。
南院,老夫人还没起身,便被外边哭天抢地的声音吵醒,声声嚎啕入耳,扰人清梦。
老夫人本就为着谢宁襄的事情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睡下,却又遇上这种事。
气得她寝衣都来不及换,快步走出,房外人影都没看清,便提高了声调怒斥道,“一大早的嚎啕,是哭丧么!”
说对了,可不是哭丧么?
毕竟她的夫君谢宁长名义上是死了。
孟晚溪心中冷笑,可面上却是滴水不漏。
扑通一声跪倒地上,神色悲恸,掩面而泣,“老夫人,你要给晚溪评评理呀。”
等看清楚院外跪的人是孟晚溪之后,老夫人脸色讪讪,骂孟晚溪哭丧,这不是在诅咒谢宁长么,可是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可马上她又记起什么,神色微异看着孟晚溪,“你怎么在此,不是应该在伺候魏……?”
孟晚溪清冽的眸中闪过几分了然,她就知晓,若不是得了老夫人首肯,许轻雪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擅自做主。
可面上却是不掩诧异,哭声都停住了,故意瞧着老夫人。
此时老夫人已然反应过来说漏了嘴,及时将话收住,轻咳几声后,道:“我的意思是你为何一大早的在此。”
自圆其说后又窥得孟晚溪毫无反应,神色换上几分关切转移话题:“你哭成这番模样,是让我给你评什么理?”
对方明摆着揣着明白装糊涂,孟晚溪也不将话挑明,神色一变,抽出帕子又开始哭了起来:“老夫人,四弟妹昨日又设计下药将我送到了魏大人府上。”
“还有这事?”老夫人不提许轻雪下药卑鄙,更不问孟晚溪在府上受了何种对待,反而理所当然地道:“轻雪此举,实有不妥,我会说教她一番。不过也是记挂宁襄尚被关在狱中,也算情有可原,你这作为长嫂的,应当体贴她,来此哭天抢地的,难免会遭人笑话。”
孟晚溪心中冷笑一声。
老夫人此番虚与委蛇的作态,倒是与前世一般作态。字里话间都是长嫂的名头,顶着这名头在头上,她就活该是这般受尽屈辱。
心中菲薄,面上却是收住了泪,应和道:“老夫人说的是。”
老夫人见她这番诺诺姿态,心中越发轻视,不过面上却不表露,只发问;“那你见着了魏大人,魏大人可有说帮宁襄一把?”
这才是老夫人关注的重点。
许轻雪做了什么,孟晚溪受何委屈,她都不关注。
她只关注她被关着的儿子,能不能从里面出来。
老夫人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孟晚溪又拿起帕子抹起泪来:“老夫人,本来魏大人还愿意帮四郎一把的,可四弟妹将这事搞砸了。”
老夫人听了前边,还喜气盈盈的,可听到后边,一张老脸倏地变了几分。
“此话怎讲?”
孟晚溪故意别过脸,露出脸上的巴掌印,“老夫人,四弟妹设计下药将我送到首辅府,将魏大人惹怒了,重重打了我,还扬言日后再有这种唐突之事,便拿整个候府问罪!”
老夫人看了一眼,瞧见孟晚溪脸上触目惊心的巴掌印,心一惊。
倒不是心惊孟晚溪被打得重了,而是心惊魏大人出手如此重,怒气该有多盛。
站在老夫人身边的成嬷嬷冷笑:“大夫人所言不实吧,老奴瞧着魏大人是对大夫人另眼相看,上回还偏帮着你惩戒四夫人。”
孟晚溪抹着眼泪,眸底却是清冽的冷意。
“成嬷嬷所言差矣,魏大人早便看上了四弟妹,上回我到府上就跟我说了要四弟妹前去伺候,可四弟妹偏得寻死觅活,以死相逼着不肯前去,又偏生被魏大人撞见,自然是不悦,不过是借着我的手略施小惩而已。
孟晚溪又指着脸上的掌印,言之灼灼道,“若是魏大人真的对我另眼看待,怎会下手如此重?魏大人是气愤四弟妹不顾魏大人心意,百般设计将我送进了首辅府,才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