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小店，循着声音往另一侧赶去，远远看见鱼塘边围着一圈人，夜色里，老板娘的痛哭声格外凄厉。
夏如棠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没一会便挤开人群来到老板娘身边。
只见地上躺着脸色发白的胖小孩，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估摸着是刚从鱼塘里打捞出来，一身校服还在淌水。
“你先让开。”
夏如棠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对着小孩做起急救措施。
在国外的时候，她学过急救，没想到第一次会是用在一个小孩身上。
山里的夜晚很凉，夏如棠却是急出一身汗。
脑海里全是一家三口幸福的全家福，她不敢想象这个小孩就这么没了，两口子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她必须救活这个小孩。
怀揣着这么一份信念，夏如棠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一遍又一遍地做按压，做人工呼吸。
终于，一声咳嗽响起！
“咳咳……”
伴着咳嗽，小孩口中吐出污水，胸口有了起伏。
老板娘喜极而泣，一把抱住小孩，“你吓死妈妈了！你吓死妈妈了！”
周围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紧跟着响起欢笑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夏如棠累得瘫坐在地上，看着跟前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一家人，扬起纯粹的笑容，还好救回来了。
“快！快给姐姐磕头！”
老板娘反应过来，转而摁住小胖的脑袋，作势就要往地上磕，吓得夏如棠慌忙扶住小胖的身体。
“孩子刚醒过来，让他缓缓。”
闻言，老板娘尴尬地笑了起来，“不好意思，是我心急了，那我给你磕一个！”
说着，老板娘双膝跪地，刚要俯下身，肩膀就被夏如棠摁住。
“别，你们这么大的礼数，我受不起，不如请我吃顿饭吧，比较实在。”
老板娘很是豪爽，“饭肯定是要请的！但不止一顿！你这辈子只要来我们这，我都请！你可是咱小胖救命恩人啊！”
夏如棠不再扫兴，笑着答应，“好。”
“走，我们现在就回去！”
老板娘正兴奋，随手抱起小胖，压根没发现他讷讷地望着人群外一道瘦小的身影。
“不对。”
老板拦住老板娘，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你真的是昏了头，我们现在得先带孩子去医院检查。”
老板娘如梦初醒，“对，对！”
老板看向夏如棠，满怀歉意，“小姐，今晚不能招待你了，那个……改日！等小胖没啥事，我们再做一桌大餐请你们。”
夏如棠莞尔，“没事，你们赶紧送孩子去医院吧。”
“好，真的太谢谢你了……”
两口子连声道谢，带着孩子离开。
蔺世霆来到夏如棠身边，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低声问：“人生地不熟，你就不怕救不回来会被讹上？”
“我没想这么多。”
夏如棠看向一家三口走远的背影，欣慰感远大于成就感。
“我只想着那么好的家庭不能就这么没了。以前我生病的时候，要是有这样的家人，我肯定也会很想活下去。”
“可惜，我的命没有小胖好。虽然我活下来了，但家没了……没了也好。”
想起那天两个哥哥找上门，夏如棠唇边勾起自嘲的弧度，这种家人有什么用？
蔺世霆看着夏如棠，脑海里仍是她刚才拼命救人的模样，仿佛再次见到当年暴雨中不顾一切救人的少女。
多年过去，经历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夏如棠却一丁点都没有变。
此时此刻，他无比笃定心里装着的那个女孩，就是眼前的夏如棠。
兜兜转转，她还是在他的身边。
胸腔里蔓延开的欣喜，如春风掠过，草长莺飞，令人不自觉地嘴角轻扬。
“我们另外找家店吃饭吧。”
说完，夏如棠迈开步伐，不料，两条腿还有些发软。
好在蔺世霆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的胳膊，一阵疼痛传来，本能地倒吸一口凉气。
夏如棠发现他用的是之前车祸的右手，慌忙站好，“你没事吧？”
蔺世霆摇头，“没事。”
“你的手上周才拆了石膏，自己要多注意，伤筋动骨一百天，还是得好好养着。”
夏如棠认真地叮嘱一番后，原地活动腿脚，“估计是刚才给吓的，我缓缓就好了，你不用管我。”
蔺世霆陪在她身边，倒也没有再逞强。
毕竟手要是出什么问题，夏如棠肯定会早早赶他回去找黎业，他还不舍得回去。
……
当晚，夏如棠睡得很不踏实。
梦里反反复复地出现当年那场暴风雨，一地泥泞混着血水，如同泥潭一般，将她拽进无底的深渊……
在她险些窒息之际，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可，雨水模糊了视线，压根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她拼命想要张嘴喊话，却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谁……谁……”
夏如棠猛地睁开眼睛，雨幕消散，只剩下清晨阳光透过纱帘朦胧的光。
意识到自己回到现实，夏如棠舒了口气，抬起手捏了捏眉心，缓和好一会才彻底清醒过来。
正好，敲门声响起。
夏如棠掀开被子下床，一夜过去，反而更觉疲惫，整个人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她拉开门看见蔺世霆，勉强笑了笑，“早，蔺先生。”
“给你带了早餐。”
蔺世霆举起手里的豆浆包子，见她精神不佳，关切地问，“昨晚没睡好？”
“嗯。”
夏如棠这才注意到蔺世霆一身运动服，细碎的短发被汗水打湿，处于半干的状态耷拉在额前，淡化了眉眼间的冷厉，使得周身气场温和不少。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似乎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息。
“蔺先生还挺有活力的。”夏如棠接过早餐，“出门在外还不忘运动。”
“如果你也想要的话，我明天可以叫上你。”蔺世霆一本正经，“小镇的风景很好，运动起来心情也不错。”
“别，我动不了。”
夏如棠果断拒绝，带着早餐往回走。
蔺世霆没有进门，“你先洗漱，等你吃完早餐，我再你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