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下午两点半,夏如棠被推进手术室。
走廊拐角处,黎业站在蔺世霆身边,“你别太担心,给她动手术的可是个小神医。”
“成功率也只有百分之三十。”
蔺世霆问过阿缘,这是阿缘给出最乐观的几率。
他当场就想反悔,却是被阿缘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
“如果她不做手术,死亡率就是百分百。”
此时,阿缘这句话还在耳边回响。
蔺世霆眸色越发阴沉,直勾勾地盯着手术室紧闭的大门,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黎业轻叹一声,“不管怎么样,至少她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说完,他拍了拍蔺世霆的肩膀,“我先去做准备了。”
此时手术室里,阿缘来到夏如棠的身边,“心情如何?”
“挺平静的。”夏如棠老实回答。
“脑袋都要给人打开了,你还平静呢?”阿缘漫不经心地调笑,“忘了跟你说一件事了,我不仅治病厉害,我还很会收尸。”
夏如棠轻笑,“那太好了,左右都有保障。”
“你倒是乐观,不像那个……”
话到嘴边,阿缘记起黎业的交代,不能让夏如棠知道蔺世霆在这。
于是,她及时改口,“有的病人在麻醉之前都会把各路神佛求个遍。”
“要真的举头三尺有神明的话,我应该不会躺在这里。”夏如棠语气淡淡,“再者,真要求的话,还不如求你。”
阿缘没再说话,眼里多了几分赏识,这位夏小姐比她想象中有趣多了。
黎业进入手术室时,夏如棠已经昏睡过去,而阿缘在做开颅的准备。
黎业来到阿缘身边,低声问:“你真的只有三成的把握?”
“本来是。”
阿缘全身穿戴严实,只露出一双桀骜不驯的眸子,“但我决定要做夏小姐心里的神。”
黎业疑惑,啥意思?小姑娘中二病犯了?
见阿缘严阵以待,黎业放弃追问,看向夏如棠时,心里多了几分沉重,这场手术可是一场硬仗。
他们救的不只是夏如棠,还有门外的蔺世霆。
……
北城。
夜幕降临,繁华都市到处张灯结彩,年味甚浓。
夏家人围坐在桌旁,在夏晟扬的提议下,众人纷纷举杯。
“祝我们夏家的日子越来越好!”
“祝爸爸早日康复!”
“祝夏家产业蒸蒸日上!”
“……”
一句接一句的祝福里,仿佛能看见夏家一片光明的未来。
夏父笑得合不拢嘴,口水混着酒流淌下来,胸口被打湿了一大片。
“好了,你不能再喝了。”
夏母收走夏父的酒杯,嗔怪道,“今天大过年的,大家高兴,我才让你尝尝味道,你可别得寸进尺。”
“爸,等你好起来,我给你喝更好的酒!”
夏如盈挽过夏父的手,歪着脑袋靠过去,很是亲昵。
夏父高兴,“好,好……”
看着这一幕,夏晟扬忍不住开口,“这才像是真正的父女!哪有女儿像夏如棠那样子的,跟仇人一样!”
“以前过年的时候,她跟我们吃年夜饭都不怎么说话,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我都嫌她碍眼扫兴。”
“今年她不在,咱们家这气氛不就好多了吗?在她没回夏家之前,我们都是这么过年的。”
在夏晟扬的心里,夏如棠这些年的存在就像是夏家的一个Bug,如今Bug修复了,夏家又回到最初最好的模样。
他一开心,连着喝了三杯酒。
在酒精的作用下,夏晟扬愈发亢奋,“我就不希望夏如棠回来!反正她也病重,早晚要死……”
“行了。”
夏母喊了一声,拧眉道,“大过年的,别说那么不吉利的字眼。”
“妈,你别装了,大家都别装了,我们在座的哪一个人不希望夏如棠早点死呢?”
夏晟扬打了个饱嗝,“虽然夏如棠跟我们有血缘关系,但她从头到尾都不像是和咱们一条心的。”
“她死了,我们就当是回到十四年前呗,盈盈十二岁那会,我们不都过得很好吗?”
“我看你是喝多了!”
夏晟书没好气地说了一句,顺势瞪了夏晟扬一样。
夏晟扬却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伸手指着夏晟书,“大哥,我真的没你能装……你在视频里说想要夏如棠回来过年,说得跟真的一样!”
下一秒,他的手指被夏晟书狠狠地摁在桌上。
夏晟书很想说自己确实是希望夏如棠回来的,但此时此时,这句话出口就更像个笑话了。
他莫名感到烦躁,随即腾地站起身,“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丢下这句话,夏晟书走出饭厅。
夏晟扬还不依不饶,“大哥,你装什么啊?你要是真有良心,就不会一次次同意对夏如棠下手了!”
“不要再说了。”
夏父出声阻拦,夏晟扬这才闭上嘴,心里直嘀咕,大家都盼着夏如棠死,谁比谁高贵呢?他只不过比其他人实诚罢了!
……
另一边,裴时栎带着纪可清回家过年,众人围坐在餐桌边,长辈们对纪可清赞不绝口。
只有裴老爷子看起来心事重重,没吃几口年夜饭,就让佣人送他回房间休息。
没一会,裴时栎敲响房门。
“进来。”
得到应允,裴时栎推门而入,来到裴老爷子身边,“爷爷,您心情不好?”
“没。”裴老爷子摇摇头,“只是看着纪可清坐在你身边,我就会想起棠棠……”
那个可怜的孩子,直到现在还生死未卜。
裴时栎拢眉,“夏如棠已经是过去式了,我现在的未婚妻是清清,您这么想,要是让清清知道了,她该有多伤心?”
闻言,裴老爷子心下一沉,已然有些不悦,“你们好歹有过那么深的感情,你怎么能对她的安危一点关心都没有?你还有良心吗?”
“轮不到我去关心她。”裴时栎语气生硬,“我该关心的人只有清清,所以,麻烦您别让她知道您的想法。”
临走前,裴时栎停在房门口,回头看向裴老爷子,“我已经放下了,您也该放下了。”
记住一个死人,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