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刚踏进林家的大门,我就看到了伫立在门后面的许凉,他的头上裹了纱布,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保持着他一惯的冷漠。
林厌深直接越过了他,把大衣扔在了沙发上,吩咐管家。
“让厨房做些吃的,清淡一点的。”
管家点了头,默不作声的向厨房的方向走去,我路过许凉身边的时候停了下来。
“疼吗?”
“疼。”
“抱歉。”
“您太客气了。”
许凉也有他骨子里的骄傲,他和林家人很像,表面斯斯文文,却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被我这种人给当场放倒,心里大概也是憋屈的,他嘴上说着客气,心里指不定怎么骂我呢。
林厌深在沙发上掐着烟对我约法三章。
“反正你都知道这事了,我也不打算瞒你了,我从来都没想过让你看那录像,你尽早死了这条心。”
“……”
“反正也不用拦着许凉见你了,从今天起,让他跟着你。”
“他不是你的左右手吗?你那么忙,别把精力浪费在我身上。”
我淡然的口气引来了林厌深的嗤笑,他按着烟头在烟灰缸里掐灭了,手放在交叉的腿上挑眉看我。
“你搞错了重点安沐,对于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重新回到被监视的日子里,我心里虽然不痛快,但是却不能做些什么,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我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想要去远一点的地方,或者见什么人,要提前打电话通知我,有必要的要话我要跟着去。”
他当自己在做什么?养狗吗?
我忍不住了。
“就算是条狗也有自己的空间吧?”
更何况我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林厌深再一次让我见识到了他的冷酷。
“你知道的安沐……这事没得商量。”
我不想像个女人一样做出绝食这样矫情又可笑的行为来,但是每一次看到他我总会想起他面无表情说‘没得商量’的样子。
我被气得难受,连带着头也疼了起来,下午的时候他找了心理医生来给我做疏导,被我发了脾气给轰了出去。
许凉在一旁抱着胸说风凉话。
“他是为了你好,你不知道?”
我知道个狗屁!
“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他靠在门框上一动不动,我怀疑他是不是因为被打破了头在故意气我。
“这事没得商量,他说让我盯着你,我只是挣钱拿工资,如果你肯付给我双倍的工资,我或许……出去十分钟?让你静静心?”
“死变态!”
“说话别这么难听。”许凉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愉悦。
“你不是还大手比的想要替那个司机赔偿吗?付我双倍的工资就舍不得了?”
“你怎么知道?”
他脸上的不屑和傲慢和林厌深如出一辙。
“随便一查就查得出来,有那么惊奇吗?”
“……”
“哦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吴家那个不长心的东西,又搭进去了一条腿。”
“那……也是林厌深……”
“嗯,他甩了你一巴掌,现在替你把气出回来,你不开心?”
所以说,许凉从来都不懂我,或者说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懂我,我想要的不是别人打了我一巴掌,然后替我十倍或者百倍的还回去。
我所求的是和林厌深之间毫无芥蒂的相处,是透明的心意,而不是像现在这个样子,我被他囚禁在这密不透风的牢笼里,彼此心怀鬼胎的躺在一张床上。
我爱他不假,但是在看不看录像这件事情上,就像林厌深所说的那样,这事没得商量。
过小年的这天,林厌深罕见的没有出去,上午的时候,林灼然送了鹅肝过来,我那时正窝在窗户旁边的晒太阳,林厌深正坐在沙发上处理文件,随意地瞟了一眼。
“鹅肝?用红酒做吧,安沐不是挺喜欢这道菜吗?”
我装做没有听见,闭上眼睛继续撸猫,这只小猫奶已经长得很肥了,开始的时候它很粘林厌深,但是林厌深这个人嘴巴很毒,嫌弃的说了一句。
“它怎么长得这么肥了?这是猫?胖得像猪一样。”
我怀疑它是不是能听懂人话,它被林厌深打击了厉害,后来就再也不去蹭林厌深的裤脚了。
耳边林厌深的声音有些无奈。
“我知道你听见了,你确定要一直这样不理我?冷战很伤人的安沐。”
他的话音里带着委屈,我差点笑出声来,他有什么好委屈的,被关在这里的人是我,被时时监控着持人是我,活得稀里糊涂的人还是我,我都还没有委屈,他委屈个什么劲。
我装做没有听到,抱着猫向楼上走去。
经过他时一条长腿挡住了我的去路,他抓着我的胳膊声音叹了口气。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犟?不让我和你在一个床上睡觉,也不肯让我在你的屋子里打地铺,现在连话都不肯和我说了,你想要怎么样?想要闹到什么地步?”
我承认,我现在露出来的表情像极了无理取闹的泼妇,我被他的话刺激到了神经,脱口而出的声音都是尖厉的。
“我闹?你以为我乐意呆在这里吗?你以为我现在喜欢和你这么针锋相对吗?”
“你别激动……”
“都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如果可以!我宁愿没有认识过你!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也好过让我体会这种明明能知道真相却还要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我喘着粗气。
“我宁愿在原来的那种状态里死去,也不想吃你这颗包裹着砒霜的糖!我……后悔了林厌深,我后悔认识过你了。”
话音刚落我看到了林厌深愕然又哀伤的眼睛,他站在那里看了我好一会,像是要看穿我是不是在说谎,那眼神让我想起了被狼群抛弃了的孤狼。
但是仅仅只是几秒,他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消失在了楼梯口。
许凉经过的时候,轻飘飘的吐出一句。
“你说话太过份了安沐,虽然他做的很多事情都让你觉得无理无据,但是他真的是为了你好。”
所以他就有理由瞒着我吗?我不接受。
林厌深一头扎进了书房里,很久都没有出来,家里的佣人忙碌着,声都不敢吱一下,厨房里的师傅连剁菜的东西都刻意放轻了。
最终,那道红酒烩鹅肝我们还是没有吃上,因为很快有人过来告诉我们,林家别墅那里他的父母叫我们过去吃饭。
林厌深可能是被我的态度给伤到了,面都没露,只是让许凉拿了衣服过来。
我连带着也没有给许凉好脸色。
“不去!让他自己去吧!”
许凉不是个会对别人苦口婆心多事的主,他一声未吭,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出去。
我以为他会让林厌深过来警告我,但是我没想到他居然请了管家过来。
我觉得好笑,林厌深都不能劝动我,他以为一个管家能做得了什么。
他还是那不紧不慢的声调,对我笑着。
“就算你不给先生面子,好歹也想想他那母亲,那是个苦命的,熬了大半辈子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她所盼望的也只不过是想要看着自己的儿子开开心心罢了。”
“……”
“你今天不去,当母亲的一向敏感,一眼就能猜出来你们出事了,你忍心?”
我想起了那张和林厌深有几分相似,一身儒雅文文静静的妇人。
“你们年轻,体会不到这种心情,都是做人父母的,最盼望的不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事事顺心,感情美满吗?什么大富大贵都不重要,而且……”
我抬头看他。
“今天是我家先生的生日啊。”
我惊愕的愣在了原地,想起了刚才在楼下对他的冷言冷语,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
“今天他生日?”
这一次轮到了他惊讶了。
“你不知道吗?”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窘迫。
“……没有人告诉过我。”
房间门口传来了许凉的冷笑声,就连管家的脸上都是不满的。
“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应该自己去记去查的吗?”他接下来说的话更让我觉得理亏。
“就像是我家先生,一直知道你不喜欢吃辣,不喜欢开灯,喜欢赤着脚,还记得你喜欢红酒鹅肝这道菜。”
我被数落的无地自容,我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了陈礼生审讯录像这件事情上,我被它蒙蔽了眼睛,忽略了很多重要的信息。
我想起了林厌深那时候在楼下难过的眼睛。
最终我换上了许凉送过来的衣服,下了楼,车里的林厌深后仰着头,闭着眼睛养精神,我坐上来的时候,他连睁眼都没睁眼,似乎知道坐在旁边的人是我。冷着声音吩咐。
“开车!”
我们这里离林家别墅群并不是很远,所以司机开的速度并不快,林厌深一直保持着他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像是个雕塑一样。
车内的气氛很尴尬,我看着窗外的景物,几次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们之间像是有一个死结,我们都在试图解开它,却用错了力气和方向。
“我……”
“不想说话可以不说,我没强迫你。”
林厌深的语气很冷,我只好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