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开步子,朝着洛水仙家的方向走去,脚步竟有些轻快。
路上,丘道长满脸的自豪感,
丘道长越说越来劲,眼神都飘了。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这老家伙满脑子都是那点事儿。
我赶紧打断他,声音带着刻意的惊恐和颤抖。
“师父!您先别管那王家大姐了!出大事了!我…我撞鬼了!”
“啥?!”丘道长脸上的淫笑瞬间僵住,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我。
“撞鬼?撞什么鬼?”他语气变得凝重。
“就是…就是洛诗瑶!”
我急切地说道,把河边“救”洛诗瑶、背她回家、以及洛水仙说洛诗瑶去年就淹死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
“洛姐说我印堂发黑,是被她缠上了!要抓我当替死鬼!”
丘道长脸色大变,一步跨到我面前,枯瘦却有力的手指猛地扒开我的左眼皮,凑近了仔细看。
他的手指冰凉,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他只看了一眼,就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倒抽一口冷气。
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极其难看,在惨淡的月光下甚至显得有些灰败。
“嘶…好重的阴气!黑得跟墨染似的!印堂发黑,鬼气缠身!小黄!你…你这麻烦大了!”
他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他顾不上多说,立刻闭上眼睛,左手拇指在其他四根手指的指节上飞快地点动掐算起来。
嘴里念念有词,都是些晦涩难懂的干支口诀。
随着掐算,他的眉头越拧越紧,脸上的皱纹深刻得如同刀刻,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半晌,他猛地睁开眼,眼神里充满了骇然和一种大祸临头的恐惧,连连跺脚。
“坏菜了!坏菜了!这下可真是捅破天了!麻烦大了!”
他语速极快,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惊惶。
“那丫头!洛诗瑶!去年夏天淹死在村口河里,这没错!
可你不知道,她爹!十多年前,也是淹死在那同一条河里!
就在她爹娶了洛水仙过门的那天晚上!父女俩,都死在那条凶河里!
那丫头,对那条河的执念,深得吓人!她根本不想去投胎!
她就想在那河里待着!那是她的‘家’,也是她的‘坟’!”
丘道长死死盯着我,眼神锐利得像刀子。
“更要命的是,她死的时候,正是十七八岁,花骨朵一样的年纪!
情窦初开啊!现在成了水鬼,那点儿心思也没消停!
她就想在那条黑水河里,找个男人陪她!当她的鬼新郎!而且…”
他顿了一下,声音干涩。
“她找的,不是随便什么男人!她找的,必须是跟你我一样的极阴命格!”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声音都变了调。
“而且!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她死的时候,穿的是…是一条红裙子!鲜红鲜红的!”
月光下,丘道长的脸白得像纸。
“她是怎么淹死的?”我问。
“那丫头,随她亲妈,长得是真俊!十里八乡都挑不出第二个那么水灵的!”丘道长喘着粗气。
“结果就被村东头那个叫刘二癞子的混账王八蛋给盯上了!那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恶霸!”
“那天傍晚,瑶瑶去河边洗衣服…那刘二癞子早就埋伏在那儿了!趁着没人,就想…就想用强!霸王硬上弓啊!”
“瑶瑶性子烈啊!拼了命地反抗!又抓又挠又咬!那刘二癞子也是牲口!下手狠毒!
把瑶瑶打得…唉,浑身是伤,脸都肿了,嘴角淌血…”
丘道长摇着头,语气沉痛。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种诡异的残酷。
“其实…当时要是真让那畜生得了手…瑶瑶认了命…也许怨气还没那么大…事情反而好办了…”
“可就在那畜生把瑶瑶死死按在河滩上,裤子都褪了半截,眼看就要…就要成了那禽兽之事的时候!”
丘道长猛地提高了音量,仿佛身临其境。
“瑶瑶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在地上乱摸乱抓,竟然给她摸到一块棱角尖利的石头!
她想都没想,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石头就砸在那畜生的太阳穴上!
当场就砸了个血窟窿!血‘呲’地一下就喷出来了!”
“那刘二癞子疼得嗷嗷叫,捂着头满地打滚。
瑶瑶也吓坏了,她知道闯了大祸!那畜生缓过劲来肯定要她的命!
她看着旁边黑黢黢、水流湍急的河,也不知道哪来的念头。
扑过去就死死抱住那刘二癞子的腿,想把他一起拖进河里同归于尽!”
丘道长声音急促。
“可那畜生虽然受了伤,力气还是大!被拖到水边,眼看就要掉下去,他怕了!
使劲儿一脚就把瑶瑶踹进了深水区!瑶瑶本来就被打得没力气了。
又穿着那条吸了水死沉死沉的红裙子…一个浪头打过来,卷进漩涡里…就…就没了…”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无尽的惋惜和寒意。
“那刘二癞子呢?报应来得更快!”丘道长冷笑。
“他脑袋上挨了那一下,回家就发起了高烧,满嘴胡话!
不是喊‘别过来’,就是喊‘红裙子!红裙子缠上我了!’
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那模样,比得了狂犬病的疯狗还吓人!
他家里人吓得要死,把他反锁在屋里。
结果下半夜…屋里没动静了!门一开,人没了!
第二天…就在淹死瑶瑶的那个漩涡旁边…漂上来了!你说邪不邪门?”
丘道长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声音压得极低。
“打那以后…村里就不断有人说,半夜在河边…看见一个穿红裙子的姑娘…
在水里飘着…或者坐在石头上梳头…特别是…特别是那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只要被她盯上…十有八九…过不了多久,就会莫名其妙淹死在那条河里!
到现在…前前后后…已经整整四十八条人命了!都是二十郎当岁的棒小伙子!”
他猛地指向我,手指都在颤抖。
“你!小黄!你就是那第四十九个!她找上你了!
你的生辰八字,你的极阴命格,对她来说,就是最对胃口的大补药!最合心意的鬼新郎!”
丘道长的声音带着绝望。
“四十八个生魂!怨气冲天!她现在已经不是普通的水鬼了!是快要化煞的厉鬼!
只差最后一步!就是吸干你这最后一个、也是最重要的极阴命格之人的精气和魂魄!
一旦让她成了…那就是‘红煞’出世!到时候,别说你小命玩完。
这一村子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别想活!都得给她和她爹陪葬!煞气冲天,鸡犬不留啊!”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喷到了我脸上。
他颓然地垂下头,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声音充满了无力感。
“晚了…太晚了…这煞,已经快成了!凭老道这点微末道行…根本降不住她!
别说我,这十里八乡,你去打听打听,还有哪个庙哪个观敢接这活儿?
能接这活儿的高人,早就躲得远远的了!不然…不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死那么多人啊!”
他脸上满是苦涩和恐惧。
我心念急转,想到了洛诗瑶的父亲。
女儿死得如此惨烈,父亲同样死于非命,这怨气的根源,恐怕更深!
“师父,她怨气这么重,恐怕不只是因为她自己死得冤吧?她爹…当年死得是不是也很蹊跷?”
丘道长沉重地点点头,眼神复杂地看向洛水仙家的方向。
“没错!根子…还在她爹洛大成身上!那也是个苦命人。
当年,他带着才七八岁的小诗瑶,续弦娶了…娶了现在的水仙妹子。
水仙妹子那时候也就二十出头,比大成小了十几岁,长得那叫一个水灵…比现在也不差!”
“洛大成…人长得精神,又能干!跑长途运输,家里还开了个木材加工厂。
是咱们村当时数一数二的富户!有钱,又娶了个年轻漂亮的小媳妇儿…
能不招人恨吗?不知道多少人背地里眼红得滴血!”
丘道长叹了口气,仿佛在叙述一个古老的悲剧。
“结婚那天晚上,闹洞房闹得凶,大成被灌得烂醉如泥。
那会儿正是三伏天,热得人喘不上气。
几个平日里就嫉妒他、跟他不对付的混账东西,就起哄架秧子。
说新娘子还在屋里等着呢,这副醉醺醺的样子可不行。
硬是连拉带拽,把大成拖到了村口河里,说是洗个澡醒醒酒…结果呢?
人一下水…就再没上来!第二天才在下游找到…你说,这是意外吗?
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七八个人一起下的水。
怎么就偏偏醉得最厉害的那个淹死了?还就在他大喜的日子?”
他摇摇头,语气充满了讽刺和悲凉。
“所以啊!”丘道长总结道,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
“瑶瑶那丫头,恨的不只是害死她的刘二癞子!
她恨这条吞噬了她爹又吞噬了她的凶河!
她更恨这村子里那些冷漠的、甚至是包藏祸心的人!
她觉得她和她爹,都是被这村子给害死的!
父女俩的怨气,在这条河里纠缠了十几年,能不重吗?
能不凶吗?她化成厉鬼,要拉整个村子陪葬,这就是她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