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仙脸上的笑容和媚态瞬间凝固,如同被冻住的桃花。
眼中的迷离水雾被惊愕的寒冰取代,瞳孔微微放大。
“什…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有什么问题?这膏…这膏不是养颜的吗?”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光洁的手臂,仿佛那触感能证明它的无害。
“养颜?”
我直视着她慌乱的眼睛,声音低沉却清晰,像投入深潭的石子。
“那只是它披着的最无害的外衣。”
我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凿击。
“丘道长在配方里,掺入了淫羊藿、蛇床子这类药性极其霸道的烈药!”
“而且是经过特殊炮制,药力能缓慢透皮吸收,像阴险的藤蔓,早已扎根在你体内,日积月累!”
“什么?!”
洛水仙如遭重击,身体猛地向后一仰,仿佛要避开这可怕的事实。
脸上残存的潮红瞬间褪尽,只余下一种病态的苍白,映衬着烛光,更显脆弱。
她下意识地环抱住自己,指尖深深掐入臂膀的薄纱里。
“壮…壮阳?”
她的声音尖细得变了调,带着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这…这怎么可能?他…他给我这个做什么?”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惊惶和崩溃,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做什么?”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带着洞悉阴谋的了然。
“这药是蚀骨的毒,是点燃干柴的火星!它长期潜伏,会彻底扰乱你的内息,点燃你的…肾阳之火。
让你体内阴阳失衡,那股源自本能的…热望,会像脱缰的野马,越来越强,越来越难以驾驭!”
“而你今晚的样子,不是因为酒劲上头,”
我盯着她骤然失色的脸。
“是那碗酒,像丢进油锅的火种,把你体内积攒了不知多久的邪火,‘轰’地一下彻底点燃了!”
洛水仙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不再是之前那种燥热难耐的轻颤,而是源于骨髓深处的恐惧和信念崩塌的巨震!她猛地低下头,双手紧紧捂住脸,指缝间溢出压抑的呜咽,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不…不会的…丘道长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绝望的哭腔。
“这膏…这膏明明让我变漂亮了…皮肤那么好…”
她像是在质问命运,又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变漂亮?”
我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那是饮鸩止渴!是透支你生命本源换来的昙花一现!它确实能让你肤如凝脂,面若桃花,因为它像鞭子一样,在强行抽打、催动你的气血奔涌!”
“但这代价,”
我的声音沉下来,带着沉重的揭露。
“就是让你变成这邪火的奴隶!让你被这汹涌的热望日夜煎熬!你现在是不是觉得,一天不用这膏,就浑身不自在?心里像有千百只蚂蚁在爬?尤其是喝了酒之后…”
我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渴望,根本压制不住?像要把你整个人都烧成灰烬?”
我的话如同淬了冰的银针,精准地刺破了她最后的侥幸。
洛水仙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交错,惨白如纸。
嘴唇哆嗦着,眼神里最后一点光芒也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深不见底的绝望。
她用力地点着头,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落,砸在紧紧交握的手背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是…是的…就像你说的…”
她的声音哽咽沙哑。
“越来越控制不住…尤其是最近…喝了酒之后…简直…简直像要疯了…”
她羞愧地再次埋下头,身体蜷缩成一团,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逃避这难堪而可怕的现实。
看着她这副被彻底击垮的模样,我心头的寒意更重,但语气终究还是放缓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洛姐,先别怕得那么厉害。”
“这东西,要命倒不至于,”
我试图给她一丝渺茫的希望。
“甚至单纯从身体层面讲,只要你能狠心停了药,辅以慢慢调理,那些损伤…或许也不是完全不可逆的。”
“停…停药?”
洛水仙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溺水者般的无助和茫然。
“我…我停不了啊!黄小哥,你不明白…”
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我现在…现在不仅是身体依赖它,是心里…心里也离不了它了!”
她抬手,指尖颤抖地抚过自己光滑细腻的脸颊,眼神迷离又痛苦。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皮肤那么好,那么年轻…仿佛时光都倒流了…我就…我就忍不住想抹!女人为了美…真的…真的可以连命都不要的…”
她的声音低下去,充满了自我厌弃的矛盾。
“而且…而且不用它,”
她闭上眼,仿佛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我浑身难受,皮肤又干又糙,像树皮一样…心里也烦躁得厉害,像有团火在烧…坐立不安…我…我该怎么办?”
她猛地睁开眼,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双手突然死死抓住了我的手,指甲因为用力而微微陷入我的手背皮肉,带来一阵刺痛。
眼神里燃烧着最后的、孤注一掷的乞求和希望。
“黄小哥!你…你既然懂这个!你告诉我!这病…还能治吗?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变成那样…不想被那老东西…”
她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只是用那双盈满泪水、盛满恐惧和哀求的眼睛死死地看着我。
看着她眼中那簇绝望的火焰,我心中五味杂陈,如同打翻了药铺的百味柜。
这“玉兰膏”
的药力,早已如同跗骨之蛆,深入她的经络骨髓,与她的精血元气死死纠缠在一起。
强行拔除?谈何容易!那过程必定痛苦万分,如同抽筋剥髓,更可能引起剧烈的气血反噬,后果难料,神仙也未必能保十全。
我沉重地摇了摇头,迎着她眼中那瞬间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般即将熄灭的光芒,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现实的残酷。
“洛姐…实话告诉你吧。”
“这药…已经和你这身子骨长在一起了。
强行去‘治’,风险太大,一个不慎,神仙来了也未必有十足把握把你拉回来。”
“而且,”
我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些。
“它确实…不会立刻要了你的命,也不会让你立刻大病不起、卧床不起。”
洛水仙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了,只剩下死灰般的空洞和绝望。
她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靠在椅背上,眼神失焦地望着跳跃的烛火,那火苗在她空洞的瞳孔里跳动,却映不出一丝生气。
“但是,”
我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容回避的直白,这直白虽然残酷,却是唯一的生路。
“这药最磨人的副作用,也就是那越来越汹涌、越来越难以自持的热望,是停不下来的。
它不会消退,只会像被激怒的江河,越来越汹涌澎湃。”
“就像一匹彻底发了狂、挣脱了缰绳的烈马,”
我用了个比喻。
“你越是想勒紧缰绳,想把它按回马厩,它越是狂躁不安,横冲直撞,最终只会把你拖入深渊。”
我看着眼前失魂落魄、仿佛灵魂已不在躯壳的她,放缓了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劝诫。
“所以…洛姐,当务之急,不是想着怎么硬生生‘戒掉’这膏药或者这要命的感觉,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妄想。”
“而是…”
我停顿了一下,迎上她茫然抬起的目光,清晰地、缓慢地吐出那个唯一的出路。
“你得赶紧找个男人。
一个可靠、知根知底的男人。
找个能在…在那方面真正满足你、安抚你、帮你疏导平息这股邪火的人。”
“这才是眼下唯一能让你活下去、不至于被这火焚毁的正途。”
“否则,”
我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警告的意味。
“长此以往,你身体里这股邪火无处宣泄,日夜灼烧。
轻则心神不宁,坐卧难安,再美的容颜也会迅速憔悴枯萎;重则…”
我顿了顿,看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
“真有可能被这心火烧昏了头,做出些身不由己、无法挽回的糊涂事来。
到那时,可就真的…神仙难救,彻底晚了。”
我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最终的判决书,清晰地、不容置疑地指出了那条她必须踏上的荆棘之路。
洛水仙呆呆地听着,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簇跳跃的烛火,仿佛那火焰里燃烧的就是她残存的希望和尊严。
烛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更添几分凄楚。
过了好半晌,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才像是终于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消化了这残酷到极点的现实。
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如同风中残蝶。
一颗豆大的、晶莹的泪珠挣脱了束缚,无声地滚落,砸在她紧紧交握、指节发白的手背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绝望。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湿漉漉的。
那抹笼罩着她的、死灰般的绝望气息,竟奇异地、一点点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般的、近乎疯狂的奇异光彩。
那光彩里,有认命的麻木,有豁出去的决绝,更有一种被逼到悬崖尽头、退无可退后反而彻底释然、甚至带着点歇斯底里的疯狂。
“找个男人…呵呵…”
她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沙哑干涩,像砂纸摩擦着木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凄凉和浓得化不开的自嘲。
“是啊…找个男人…这才是…救命的‘药’…”
她喃喃着,仿佛在咀嚼着这苦涩的“药方”
。
话音未落,她的目光,如同两簇被重新点燃的、滚烫到极致的火焰。
“唰”
地一下,猛地、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脸上!那眼神里,翻涌着赤裸裸的渴望、深入骨髓的痛苦、无路可走的挣扎,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玉石俱焚般的疯狂!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强烈百倍!几乎要将我吞噬!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狭小的土屋里弥漫,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质。
只有烛火不安地跳动,在墙壁上投下我们两人僵持对峙的巨大阴影。
就在这死寂几乎要将人逼疯的顶点。
洛水仙动了!
所有的犹豫、矜持、算计,仿佛都在我那番话下被彻底碾碎。
她猛地伸出双手,不再是之前那种欲拒还迎、带着试探的触碰。
而是带着一股不容置疑、近乎蛮横的力量,一把握住了我放在膝盖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