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月阁回来后,燕云音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天。
钱。
她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柳江城那副轻慢的样子,像一根针扎在她心上。
没有钱,她连探听真相的门槛都摸不到。
求沈之行?
那个男人只会用冰冷的言语将她所有的希望打碎,再提醒她棋子的本分。
可眼下,除了他,她再也找不到第二条路。
当晚,沈之行的书房里,破天荒地摆上了一桌精致的夜宵。
一盅莲子百合羹,清心安神。
一碟水晶虾饺,玲珑剔透。
还有几样爽口的小菜,摆盘雅致,香气宜人。
沈之行从成堆的卷宗里抬起头,看着桌上的食物,又看看旁边垂手而立的燕云音。
“无事献殷勤。”
“将军劳累了一天,奴婢只是尽些本分。”燕云音的声音放得很低。
沈之行拿起汤匙,尝了一口羹汤,味道确实不错。
“说吧,又想做什么?”
燕云音跪了下去。
“奴婢想跟将军学一样东西。”
“哦?”
“摇骰子。”
沈之行握着汤匙的动作停住了。
他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她去过月阁了。
他早就知道。
这个女人,居然敢直接把算盘打到他头上来。
“你想去赌?”
“奴婢需要钱。”燕云音没有隐瞒,“月阁的消息,很贵。”
沈之行忽然笑了。
他放下汤匙,站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来一个黑漆木盒。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套象牙制的骰子,和一个紫檀木的骰盅。
“你可知,赌桌之上,十赌九输。”
“所以,奴婢想做那个赢家。”
“好大的口气。”沈之行将骰盅推到她面前,“拿起来。”
燕云音依言拿起骰盅,入手沉甸甸的。
“摇。”
她学着赌场里那些人的样子,用力晃动起来,骰子在里面发出杂乱的碰撞声。
“停。”
她把骰盅按在桌上。
“你听到了什么?”
燕云音愣住了。
沈之行绕过书案,走到她身后。
他伸出手,覆上她握着骰盅的手,一股冷冽的檀香瞬间将她包围。
“用心听。”他的声音很低,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不是用耳朵,是用你的手,你的心。”
他的手带着她的手腕,以一种奇异的韵律轻轻晃动。
骰子在盅内翻滚、跳跃,每一次碰撞的声音都清晰地通过手腕的骨骼,传递到她的感知里。
“三颗骰子,每一颗都有六个面。你要听的,是它们最后停下的位置。”
书房里只剩下骰子清脆的滚动声,和两人交织的呼吸。
燕云音的心跳得很快,脸颊也有些发烫。
这个男人,在用一种最直接的方式,向她展示一个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
一个充满了算计、凶险和技巧的世界。
一连三天,每到深夜,平湖居的书房都会传出骰子碰撞的声响。
第四日,燕云音又换上了那身粗布衣裳,从狗洞里钻了出去。
月阁地下,依旧是那副喧嚣疯狂的模样。
她走到一张赌大小的桌子前,用身上仅剩的几两碎银,换了筹码。
她戴着最普通的面具,安静地坐在角落,每一次下注都极为谨慎。
一个时辰后,她面前的筹码,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她赢了。
赢得不快,但很稳。
周围的赌客开始注意到这个沉默寡言的女人,纷纷跟着她下注。
二楼,柳江城倚在栏杆上,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那一幕。
“有点意思。”
燕云音将面前所有的筹码,一把推到了“大”上。
荷官开了盅。
还是大。
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
燕云音站起身,对荷官淡淡地开口。
“你们这儿,还有没有更会玩的?若是没有,就请你们阁主出来吧。”
柳江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正要开口,一个戴着恶鬼面具的高大男人,却分开了人群,走到了赌桌前。
“我来陪你玩玩。”
那声音沙哑而熟悉。
燕云音的心猛地一沉。
是谢安泽。
他怎么会在这里?
谢安泽在她对面坐下,恶鬼面具后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她。
“这位姑娘,看着有些眼熟啊。”他慢悠悠地开口,“像是我母亲院子里的一个丫鬟。”
燕云云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她被认出来了。
“公子认错人了。”她强作镇定。
“是吗?”谢安泽拿起骰盅,“那就来赌一把大的。我若赢了,你摘下面具让我瞧瞧。你若赢了,这些筹码,全是你的。”
他指了指自己面前堆成山的金筹码。
燕云音没有退路。
她拿起骰盅,手心全是汗。
谢安泽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缠着她,她引以为傲的听力,在这一刻竟有些失灵。
脑子里一片混乱。
开盅的瞬间,她知道,自己输了。
谢安泽发出一声得意的冷笑。
“摘下面具吧,小丫头。”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燕云音面前的骰盅。
“她的赌债,我来还。”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燕云音猛地抬头。
只见沈之行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边,他没有戴面具,那张俊美冷峻的脸在赌场迷离的灯火下,显得格外迫人。
他看都未看谢安泽,只是对二楼的柳江城递去一个不着痕迹的眼色。
柳江城立刻心领神会,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