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的松栢,袅袅的青烟,半腰间的清真寺仿佛坐落在云端。
弦月写好传位诏书,又将宫里大小事情都交给了弦翊之后就连夜起程赶往清真寺,半个月后,他终于赶到了清真寺。走进清真寺的大门,他便于众尼之中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脸上蒙着白色的面纱,一身灰色的尼姑袍包裹着曼妙的身材,三千青丝藏入尼帽里,远远望去哪里还看得出当初的绝代风华来。
这一瞬间,弦月只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如果当初不是自己把江山社稷看得太重,玉凝芙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现在后悔,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就在他欲进寺去找玉凝芙的时候,有人将他请到了一间禅房。
“阿弥陀佛,清真寺乃是一座尼姑庵,这位施主请速速离开!”清真寺的主持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看起来眉清目秀的样子,说话的声音很轻。
弦月双手合十向主持行了一礼,“在下来清真寺不过是想带回离家出走的妻子,主持师太,请你一定要帮帮我!”尽管将自己掩饰得很好,可那拧紧的眉心还是让人看出了他的焦急。
见他气度不凡的样子,主持自然是很容易就相信了他的话,“你离家出走的妻子?她叫什么名字?”尘缘未了,岂能静下心来念经颂佛。
“玉凝芙。”弦月的眼睛因这三个字有了一丝神采。
“她并未剃度,这样吧,我先问问她,若是她愿意跟你走,我便放她离开,若她不愿意,那就请你离开。”
一听这话,弦月急了,“不可,万万不可!”不用问,玉凝芙自是不愿意跟他走的,万一把她bi急了,逃走了怎么办?
“有何不可?”方持皱了皱眉,这个俊朗的男子,莫非是有什么苦衷?
“主持师太,请容在下将事情的始末细细道来。”于是,弦月将两人如何相识,如何相爱,最终,他又是如何让她伤了心,事无巨细,全都说了一遍……当然,除了两人的身份是假,其它全都是真。
主持师太在听完他的故事后,莫名有些动容。
如此英俊而又痴情的男人,世间真是少有。
谁说出家人就该无情无欲,不悲不喜!
当下她便决定留下弦月,容他慢慢想办法让玉凝芙回心转意。
谢过主持师太后,弦月住到了寺里最偏远的一间禅房。
早课后,玉凝芙坐在饭堂里低头喝着清粥,吃着咸菜馒头。她得多吃一点,否则等下干活会没力气。
因为这里面全都是尼姑,因此,挑水劈菜这些事都由女人来完成,而她因为刚来不久,这些重活自然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寺里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当日事,当日毕,若是做不完,就得受罚。
这受罚不是站就是跪,若是冬天还好,可以多穿些衣服御寒,若是夏天可就惨了,寺里树木又多,蚊虫自然也多,要是在那院里站上一宿,身上都得被蚊虫咬上无数大包,几天几夜都不会消,又痛又痒,让人苦不堪言。
玉凝芙刚来这里的时候,骨子里那份傲气还未褪去,于是便仗着自己有武功,并没把这些活放在眼里,刚开始的几天还能勉强应付下去,日子一久,她就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受罚,也就成了必然。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玉凝芙就已脱胎换骨,不过,唯一的缺憾便是脸上的那些伤始终未好。只是,对于这些外在的东西,她并不看重。
弦月到清真寺第十天的时候,他站在了玉凝芙的面前。
踌躇了这么多天,他不想再继续这样耗下去了,无论如何,他都要带走凝芙,陪她走遍天涯海角。
见到他,玉凝芙表现得很平静,而弦月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短暂的眼神交流过后,玉凝芙冲他淡淡一笑,像个老朋友一般,“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些日子她老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看着,难道,是他?
他是紫御国的皇帝,整天那么忙,怎么可能做这样无聊的事?
摇摇头,将脑海里的念头甩去。
因为她的脸被面纱遮住,弦月只能看到她的眼睛,压下心头的疑惑,笑着开了口,“听说你在这里,所以,我就来了。”很自然的话语,似乎,他原本就应该存在于清真寺一般。
“呵,是吗。”依旧是淡淡的笑,却多了几分疏离。
弦月心里莫名有些苦涩。
转眼间红颜成殇,留下一堆灰色。
如果当初他不利用她,他们又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你……”尽管知道这样的话她根本就不会信,可他还是说了。
“找我?”玉凝芙别开眼去看着远处苍翠的树木,袖中的拳头早已攥紧,“皇上,我的脸已经毁了,就算是做军妓,怕也是没人敢靠近。”她说的一派轻松,感觉就像是在和他讨论别人的事一般,说完,她伸手扯下了面纱。
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全都拜眼前的男人所赐。
一张丑陋不堪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弦月大吃一惊。
怎么会这样?
“哈哈哈……”玉凝芙仰天大笑,许久,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害怕了吗?嗯?”她已经很久没照过镜子了,就算是每天挑水,她也都刻意不去看水中的倒映,因此,对于自己的样子,她都有些陌生了。
“芙儿……对不起!”此时此刻,除了对不起,他还能说什么?
“我的脸变成这样与你无关,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眼里闪过一抹冷光,“弦月,你走吧!”
弦月急得一把抓住她的手,“就算要走,我也要带你一起走!”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陪在她的身边,不离,不弃……
“皇上,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请你离开吧。”白纱下唇角微微上扬,凤眸早已是一片冰凉。
当初起程去军营的那些日子,她一直在等他收回旨意,可是,直到她被曲妙带走,她都没收到他任何旨意。那时她便想,弦月其实天生就是一个冷漠到极致的人,比南宫除更冷酷,更无情,更残忍,从最开始在凝芙楼接客到最后沦为军妓,她在他生命中扮演的不过是一个小丑的角色,无足轻重,而她这个小丑,曾经竟然将自己的心都交给了他,想想还真是讽刺。
“我知道你恨我。”弦月笑得苦涩,“芙儿,我已经把皇位让出来了,现在的我,不过是一介平民,没有钱,没有本事,你会嫌弃这样的我吗?”都说女人心软,用苦肉计一定能行。
何况,他现在是真的一无所有。
只是,玉凝芙会心软吗?
“你把皇位让出来了?为什么?”玉凝芙心里的震惊可想而知。
那样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怎么会心甘情愿的将皇位拱手让人?
为什么?
“如果,我说是为了你,你信吗?”其实,本来也就是为了她。
“为了我?哼……”玉凝芙冷哼,“可能吗?”为了一统天下耍尽手段的人,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弦月望着她,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