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在心中已是有了一番盘算,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便是要步步为营,彻底将下赢了这局棋。
外头又有吵闹的声音,素清还在床上躺着,虽则好了许多,但仍旧也是虚弱,只是问玉儿:“外头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喧哗?”
玉儿在素清的床头坐下,道:“老祖宗还不知道何时才醒,只是秀中夫人的那件事情上,只怕我们是有口难辩,现下你是这副模样,那管事权终究是不能攥进手里了,便是交了出去,省得心烦,好好养胎才是。”
素清躺在床上,只是流下泪来:“却都是怪我,这个节骨眼上却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怕现下将这管事权交了出去,必然是落在瑞官夫人的手里,届时我们还哪里有胜算。”
玉儿道:“近来便是因为你思这忧那,这才动了胎气,胎儿移位,现在好不容易胎位正了,你却别再想这些事情了,这些事情都交给我处理,恩?”
素清道:“只是未报大仇,我哪里能了却心事?”
玉儿抓住她的手道:“为了李谨,为了我,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你不能出事,现下你的身子这么虚弱,若不好好养着,只怕是还未扳倒那瑞官夫人,自己却想……”玉儿想到这里,也自流下泪来,道,“且告诉我,老祖宗给你掌权的钥匙搁在哪,我便是取了,交出去才是。”
素清只是哽咽,想了半晌,才抹了泪道:“钥匙便是放在柜子的第三层抽屉里,有锦盒包着的,便是了。”
玉儿走到柜子旁,将盒子拿了出来,看一眼素清道:“姐姐放心,这掌事权,便是你不能攥在手里,那瑞官夫人也休想得到,现在老祖宗病着,这个丁家,还有一个女主人呢不是。”说着自掀了帘子出去,只是见了苏俞白,便拖了苏俞白去老祖宗那处瞧瞧,自出了院子,见了那一众夫人,瑞官瞧见玉儿出来。道:“这样却是好,到底是说说,秀中夫人的事情,那素清该怎么做出个交代来。”
玉儿只是让官儿将锦盒捧出来,道:“众位夫人,你们都看见了,这便是老祖宗亲自给素清姐姐的代表着前院内院掌事权的钥匙,现下素清姐姐愿意将管事权交出来,这样的交代,不知道众位是否满意呢。”
众位夫人自然是再无别的话说,瑞官夫人道:“她便是肯将管事权交出来是最好,既是这般,她就应该少操劳一些,安心养胎才是,既然已经将掌事权的钥匙交了出来,只把它给我罢。”
玉儿笑道:“瑞官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便是素清姐姐将这掌事权交了出来,又怎么能交到夫人您的手里呢,即便是老祖宗病着不能理事,这丁家可还有一个正正经经的主子呢!这掌事的权利,怎么都不能落到您手上不是!”玉儿说着,只吩咐官儿道,“走吧,我们且是去三姑姑那处一趟。”
玉儿说着,只是带着官儿便走了,瑞官夫人只是气得不行,如眉夫人道:“现下即便是这掌事权不在你的手上,也不在那素清的手上了,你看那素清这副模样,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瑞官听了如眉这番说辞,才略略平复心情,道:“秀中的身后事,可料理得如何了?”
如眉道:“那玉儿已经是去处理了。”说着又道,“却不想老祖宗这一病要何时才好,只怕只有老祖宗醒了,才能处置那素清。”
瑞官冷笑道:“老祖宗清醒?怕是那老东西再不要清醒才是好,那老东西,若是醒过来,哪里不向着素清,毕竟她肚子里的,可是丁家的曾孙!”
如眉在一旁道:“如果那素清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呢?不就相当于她连免死金牌也是没有了?”
瑞官道:“你的意思是……”
如眉夫人只是面上笑一下。
却说玉儿到了丁怡那处,只是将钥匙交给了丁怡,道:“三姑姑,这掌事权还应该是在三姑姑手里才是,虽则……”又不好再在丁怡面前提前素清的事情,只是道,“若是三姑姑这个时候不站出来掌权的话,只怕是那瑞官夫人就要一手遮天了,虽然我与素清姐姐对不住你,但是三姑姑难道是忘了,那瑞官夫人三番四次想对你下手的事情?即便三姑娘不愿意再帮我与素清姐姐,难道便是咽下了以前的所有窝囊气,任由瑞官夫人翻手是云,覆手为雨?”
丁怡一把接过锦盒,道:“别说了。我自不会让瑞官夫人那么嚣张,只是……”
玉儿心里也明白,道:“玉儿晓得,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必不会再来烦恼三姑姑。”说着只是又福了福身,带着官儿先出了院子。
丁怡看着那锦盒里的钥匙,一时心头滋味陈杂,素清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来,不仅骗了自己,骗了老祖宗,还骗了丁家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况且……
丁怡想起这些,只是叹气,却又想着素清与玉儿平素的为人,自己被瑞官夫人多番陷害的时候,也只有她们陪在自己的身边,自己经历了金陵才子的事情的时候,也是她们时常来安慰,她想起这些来,一时竟不晓得如何裁决,只在院中坐到天色发黑,待到环儿来叫道:“三姑娘,夜色深了,便是回去休息吧。”
丁怡道:“你且先下去休息,我这处也不需要伺候。”
只等环儿走了,丁怡又自坐了一会儿,院中风大,夜间寒冷,丁怡搓一搓手,肩头却落下件袍子来,丁怡刚要回头,整个人就被抱起来,那入眼的一张俊朗的脸不晓得在梦里出现了多少次。
她眼眶含着泪:“云逸?我莫不是在发梦罢?”
云逸在她颊边亲了亲,笑着道:“不是在发梦,对不住让你等了那么久,我回来了。”
他说,我回来了。
丁怡高兴得脸上落下泪来,只是抱着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亲了又亲,一瞬间又道:“你为什么便回来了,近来都没听到边关战事的消息,若是边关大捷,三军回朝,哪里会半点消息都没有呢?”
云逸抓着她的手,轻声地笑:“便是探子快马加鞭回京,又哪里有我快,我怕让你等得久了,你却是嫁了别人,我可如何是好,所以我先行一步,回来见你。”
丁怡听了这话,趴在他肩头哭道:“你却不知道,我等你这快半年来,等得有多难过……我……”
他亲着她的额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最长情的是等待,我也很想你,恨不得马上到你的身边,让你等了我这么久,都是我的错。”
丁怡听着这话,一时间那些等待的日夜里的委屈又一齐涌了上来,抬手锤在他的胸前,却听见他闷哼的声音,丁怡只感觉不对劲,借着院中的灯火,只要去拉开他的衣裳。云逸一把抓住她的手,丁怡哪里会不知道,那战场上天天与刀剑过日子,也不晓得他身上有多少处伤,当下只是哭着去扯开他胸前的衣襟,只瞧见那精实的胸膛前还裹着白布,即便裹着厚重的白布,还是浸出血丝来,丁怡见了这个,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是勉力道:“是……怎么伤成这样的?”
他面上却笑,像是一点都不疼似的:“已经没事了。”
丁怡终是忍不住大声道:“现在都还没止住血你还说没事?”说着又道,“苏俞白,苏俞白还住在内院,我们先去找他,让他帮你瞧瞧伤,瞧瞧伤,恩?”
云逸却道:“真的没事了,军中的军医已是将伤口处理过的,只是连夜几日快马加鞭赶路回来,怕是不小心将伤口扯裂了。”
丁怡听了他的话,喉头哽咽得厉害:“你这傻子,便是晚回来几日又有什么关系,索性我也等了你这么久,便是再等几日……”
他打断她道:“是我等不了。一刻也等不了的想要回来见你。”
院中灯火昏黄,云逸将她抱在石桌上,两个人亲得难分难舍,直到丁怡喘不过气才小心地推开他,脸先自红了一大半,道:“我房里还有些金疮药,却是去给你将伤口清理一下。”
云逸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向上挑着,似笑非笑的:“哦?你请我进去,便只是想着给我换药?”
丁怡羞得不知如何是好,想打他又下不去手,只是道:“你脑子里还能想着些别的事情么?”
待到进了屋,丁怡先自打了热水,替他将纱布解了下来,先用热水清理了伤口,再替他敷上金疮药,云逸道:“方才见你在院子里愁容满面、唉声叹气的,是怎么了?可别说是等我等得这般的。”
丁怡道:“没什么,只是近来有些烦心事罢了。”
云逸不用想大抵也知道为什么,这个丁家院子里明争暗斗,表面平静无波澜,内里却波涛汹涌。
“明日我去老祖宗那提亲,你便随我上京好不好,丁家这个地方却是不适合你,不过,你迟早也是要嫁给我的。”
丁怡听了这话,替他将药膏敷好了,又用干净的纱布将他的伤口包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