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怡道:“谁说我要跳湖,我只是不小心将帕子掉进去了,想捡起来罢了。”丁怡面上还挂着泪水,云逸见她一手抹泪,从袖子里掏出一方白色的帕子来递给她,道:“别捡了,用这个罢。”
丁怡伸手将那一方素白的帕子接到手上,展开来瞧了瞧道:“你一个大男人,身上却还随身带着一方帕子,委实有些……委实有些……”
云逸笑道:“男人怎么了,你对男人偏见颇深,男人便不许带着帕子在身上了?”
丁怡用帕子在鼻尖擤了擤,顿时觉得舒服很多,抬眼瞧见云逸,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方才哭得久了,鼻子堵住了,不舒服,这方帕子,你却是还要的么?”
云逸看一眼她手中的帕子:“你已拿它来擤了鼻涕,还好意思来问我要不要?”
丁怡心下也觉得不好意思,道:“是了,脏了公子的帕子,赶明儿却是还公子一条新的帕子罢。”说着瞧一瞧已是漆黑的天色,也准备着回去了。
云逸一把拉住她道:“想不想去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云逸笑道:“去这个好地方,还需一样好东西,跟我来。”
丁怡被他一路拉着到了厨房,携了两瓶酒,丁怡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耳旁风大,转眼间已经被他搂到屋顶上,丁怡待往下看时,只觉得头皮都发麻,脚下踩着黑青琉璃瓦,便只抓着云逸的衣裳不肯放手,只恐要掉下去。
云逸笑道:“不过是两层屋顶高,也值得怕成这样,难怪李谨瞧不上你。”说着自在屋顶上坐稳了,拿出一壶酒出来扬手递给丁怡,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丁怡颤着手将酒瓶子接过来,颤声道:“我不太会喝酒。”
云逸瞧她一眼,笑道:“连酒都不会喝,你也忒没用!”
丁怡瞧见他那般笑话自己,便卯足了气,一把将酒瓶的塞子拔了,仰头就灌下一大口酒来,那辣酒入喉,哪里能解忧消愁,只呛得丁怡把眼泪都咳出来。
云逸在一旁见了,越发嫌弃道:“不会喝酒就算了,值得怂成这副样子!喝一口吐了一大半,浪费了好酒!”便一手将她手里的酒瓶子拿了过来,自顾自的喝起来。
丁怡双手环抱着膝盖坐着,仰头看一眼天上零散的星辰,一时间悲从中来,又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想起自幼就没享受过父慈母爱,上头有一位兄长,却长年在道观之中,不理家世,一心只想求仙问道,父亲远方为官,母亲在她还幼年时便已染病而故。说起来她是丁家的三姑娘,却也委实孤孤单单一个人,好不容易有一个喜欢的人,却只是一厢情愿,没得到过半点回应,想到这些,她转向云逸道:“把酒给我。”
“你不是不能喝酒么?”
丁怡道:“把酒给我!”
云逸只能将酒瓶子递给她,丁怡捧着酒瓶子仰头将酒一口一口的往下灌,云逸瞧见她这副样子,赶紧一把抢下她的酒瓶子,看着她咳得喘不过气来,替她拍着背顺气:“不能喝还要逞强。”
丁怡自灌下那些酒,不消几刻,脑中就昏昏沉沉起来,只觉得头重脚轻得厉害,便是在屋顶上也坐不稳了,云逸恐她掉下去,便想将她拉到身边来,她却挣扎,被他大力一拉,整个人跌在他的身上,那微凉的唇印在他的颊边,他一偏头,便能闻见她身上淡淡地香气。
许是今晚的酒真的有些烈,竟显得醉人,便是像他这样的好酒量的人,借着这月色瞧她,竟觉得微微有些醉意,借着这微微的醉意瞧见她白皙的面庞,忍不住抬手摸到她的脸,却也是个佳人,那五官尤其长得精致好看,只是脸蛋略略圆了一些,看起来丰盈一些,刚巧她似乎是感受到手心里的热度一样,竟在他手心里蹭了蹭,他忍不住一手掌了她的脑袋寻着她的小嘴亲了下去。
或许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丁怡睡得模糊,醒来时脑中钝痛,下意识叫一句“杏儿”。外头守着的小丫鬟进来道:“三姑娘醒了?奴婢们伺候三姑娘梳洗。”
丁怡“恩”了一声,却瞧见自己怀里抱着一件白色的外袍,明显是件男人的袍子,丁怡惊了一惊,道:“怎么会有男人的袍子在这里?”
那小丫鬟道:“三姑娘许是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那小丫鬟又道:“昨夜三姑娘醉了酒,便是云公子将三姑娘抱回来的,可是三姑娘一直抱着云公子的手不放,云公子也没办法,便只能将外衫解下来与你抱着,这才得以脱身回去了。”
丁怡扶着床道:“我昨晚抱着云公子不放手?”
那丫鬟点一点头。
丁怡又一头栽下去,只是摆手示意一下小丫鬟过来,将那件白袍递给她道:“你且是先将这袍子拿去洗过晾干了,寻个空儿去还给云公子。”
那丫鬟答了句是。正转身出去时,瞧见碧鸢与玉儿掀着帘子进来,先自福了身才出去了。
玉儿道:“三姑娘今日可晚了,这都日晒三杆了。”
丁怡道:“正是。”揉一揉额角道,“昨夜喝了些酒,便是醉了,今早也起不来。”
碧鸢道:“三姑姑可还是为着那金陵才子的事情烦恼,三姑姑且莫烦恼,原来我说那个金陵才子是个识趣的,今日却要将话收回来,那金陵才子眼睛也不晓得长在哪处了!”
丁怡只是不说话。
玉儿在床边坐下,道:“三姑姑莫心忧了,便是担心着三姑姑心里难过,我和碧鸢才来特意看看你,素清姐姐也是惦记着你,我与碧鸢原想来你这处看看,届时再一同去素清姐姐那处用午饭,我们四人好说话。”
丁怡道:“也不是我心忧,只是如今院子里哪个不是议论着我的事情,我出了那么大的笑话,恐怕日后下人丫鬟们也要看轻我几分了。也是我命里该当如此,怪不得别人。”
玉儿道:“三姑姑说得哪里话来,三姑姑这样的人物,哪里是寻常人便能配得上的,那金陵才子眼里不识明珠,便是意味着,三姑姑的如意郎君还在后头呢,三姑姑可没听过一句话么,老天爷便是将最好的留在后头呢。”
碧鸢也道:“就是呢,而且这院子里也不是人人都在说你的闲话,我看那潽玉夫人闲话的风头,是早已盖过你了。”
丁怡道:“潽玉夫人的闲话?”
碧鸢笑道:“可不就是么,她有奸情一事……”说罢又自将嘴捂了。玉儿瞧见了,道:“三姑娘早就知道了。”
丁怡道:“这院子的闲言碎语多得去了。我便要起来洗漱了,你们两个且先去外间坐坐,等我弄好了,便一同去素清的院子罢。”
玉儿与碧鸢听了这话,便掀着帘子出去,唤来外头的小丫鬟与丁怡梳洗,半柱香的功夫,三个人便朝素清的院子走去,行到旁院时,那碧鸢却突然顿住步子道:“那个舞剑的便不是那个从京城来的云公子么?”
碧鸢说了这话,玉儿赶紧垫了脚起来,隔着低矮的白墙往旁院一看,道:“可不就是那个云公子么,你且看他……”
两个小姑娘趴在栏杆处便只盯着那处,眼睛都似挪不开般,丁怡瞧见,道:“不是要去素清那处么?且还不快走。”
碧鸢眼睛也不移开,只是答道:“素清姐姐那处哪时是不能去的,这么养眼的美男却不是哪时都能瞧见的,且不说他在这丁家院子里住着时也不经常遇见,也不晓得他什么时候便走呢。”
玉儿道:“这从京城来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怎么这般气度不凡,亏得那双眼睛竟还长得那般好看,你不曾瞧见他笑起来的时候,直把你的魂也要收进去哩!”
丁怡听见她们这么一说,瞧见她们两个眼里都放出光时,一时也有些不信,道了句“是么?”倒自也与玉儿她们站了一处,便把眼往那边瞧,却不想那云逸刚好收了剑,抬眼正瞧过来,两人视线半空中一对上,丁怡赶紧先移开了。
碧鸢欢喜道:“你且看,那云公子也在看我哩。”
玉儿呸道:“偏你自恋的样子,云公子分明是在看我!”
碧鸢道:“你且好没羞!那云公子分明便是看我来了……”
“却是看我……”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便是将丁怡吵得头都大了,丁怡拉住她们两个道:“他便不过是模样长得好看些,你们两个何至花痴成这副样子,先时那金陵才子来的时候,便已瞧着你们两个两眼里都放出光来。”
玉儿笑着道:“三姑姑好生没趣!这世上的俊男爱看美女,这世上的美女也自爱看俊男啊,且不说那金陵才子,模样是好的,却是个书生,可这云公子,却是又会吟诗又会舞剑,还长得一双吸人魂魄的眼,哪个女人不爱!你却没瞧见,这院里的丫鬟,一日端茶送水,都要将他的旁院门槛踏烂了!我们两个这般远远的瞧着一会自饱饱眼福,还是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