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海发现自己做了一个平生中最错误的决定——将独孤藏带过来与自己竞争。他第一次被这个双颊上蹲着小酒窝的年轻人打败时并无觉得不妥,应该是某个环节出错了所以龙海才没有和他拉开足够的距离。季后赛们的结果让他及时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距离紧急会议召开已有一个月,季后赛已经进行了三场,他稳居第二,独孤藏三连胜。他知道自己可以打败独孤,但这需要条件——他得拿出破纪录的实力去比。运动员的运动成绩多像一脉连绵的山峰,有巅峰也有低谷。如果运动员想要一直站在峰上,那他只有一个办法——把山峰变为高原。迫于无奈,他打开了超体,翻出了地狱级任务。该类型任务共有二十条,需要逐步开启,然而第一条任务就把他难住了。
系统要求他在空腹两天的情况下夺得三连胜,这是第一个地狱级任务。龙海作为一个运动员是很抗拒超体系统的,他上CPL赛场之后使用超体来升华自己身体素质的次数少之又少。对战苏博特的时候用了一次,雪地遇险的时候又用了一次,连拿两项记录的时候用了一次,除此之外,他每一条成绩都是靠着披星戴月训练流下的汗水与自律到自虐的饮食搏来的。
超体系统说龙海能够把这副身体用到五十岁,可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除了依赖系统,他似乎别无办法。
没有人注意到他节食。龙海现在不敢去俱乐部训练,他怕路过食堂的时候忍不住。不吃饭是一件多难的事情,曾经立志减肥的人们恐怕都知道。明明说好了要健康生活开始吃草,刚吃完两餐就给自己找借口,说什么要膳食均衡,说运动减肥会更有效,说减肥要少食多餐,叫来炸鸡蛋糕大快朵颐,然后心满意足或者稍有愧疚的上床睡觉。
他不能,严密的系统直接断绝了他为自身意志的不坚定找借口的权利——龙海的胃不见了。他是在吃早餐塞下第一口面包时感觉到的。人往往只有身体出问题的时候才能感知到身体的存在。那一条松软的全麦面包在牛奶河上顺流而下,路过了漫长的食管,经过各种消化液的洗礼直接碎成了黏糊糊的渣滓,掉在他的大肠上。“检测到一次违规,胃部消失。”
龙海听到系统提示音大惊失色,连忙去医院看病。医生看了他的片子,指着他眼中的胃说:“小伙子你的身体很健康啊。”龙海惊恐的看着片子上占据自己胃部的空白问道:“健康?”医生点了点头:“对啊,菌群没有异常,形态与功能都很完好。我唯一的建议是你要少吃肉。”
吃肉的事情是系统带给他的另一个问题。过多的肌肉和过少的脂肪引发了他热量散失过快和脏器与肌肉摩擦过大的问题,虽然很轻微,但是水滴石穿,再继续这样下去终有一天会酿成大祸。
青年人去了地下拳场,被门上贴着的白色打叉给阻止了。“龙海,苏桐打人了,现在在派出所呢,你快来呀。”龙海没来得及沮丧就通过苏雅打的电话得知了这一坏消息。
陈欢做完笔录已经被放出来了。他和龙海擦身而过,向后瞟了一眼,走进了记者和粉丝组成的浪潮之中。陈欢没有出声,他知道这个愚蠢的原因迟早会曝光并且大大的劣化自己的形象,但他不愿意由自己来毁灭自己。他甚至在钻进俱乐部派来的轿车,见到独孤柔之后要求她为自己做公关。
“我带着警察去查封了他们的地下拳场。”独孤柔很冷静,所以深陷的空荡荡的眼窝显得格外狰狞:“为什么?因为他们赌钱?因为他们违规?”陈欢给出了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答案:“那里根本不是一个拳场,而是一个卖场。”独孤柔上去就是一巴掌:“拳手没有认真对待他的战斗吗?下面卖东西的商贩违反法律或者道德败坏了吗?他们相处在一个地方有什么问题吗?谁规定了C赛只有在体育场里才能打的?”陈欢唰一下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司机想刹车,被独孤柔命令继续向前开。
陈欢第一次对他的老板感到失望,竟然这样默许对C赛的亵渎。
他鬼使神差的跑回了派出所,刚想进去就看见龙海带着苏桐出来,躲在草丛后面静观其变。“师傅,那个地方不能就这样关了。你得想办法啊。”龙海皱起了眉头:“我早就和你说要小心了,为什么陈欢会知道你的行踪。”苏桐也急了:“谁知那小子变态跟踪我啊。而且他肚量也太小了,不就被我打了吗,我和他赔礼道歉就好了。他现在这样搞,那些商贩没了外快,我们没了练习的地方。”龙海听了这番话之后心里犯嘀咕,嘴上依然说:“那有什么办法,人家这一行为完全合法。所有举办CPL的比赛都只能由组委会主办或者授权主办,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再厉害能强过法律吗?”
苏桐冷静下来了,挠挠头:“那怎么办?”龙海没给出答案,苏桐就去问莫比乌斯。“既然他这么有影响力的中国运动员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苏桐极不自然的说:“正因为你不是中国人,才会有办法的。不是有句话叫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吗?”莫比乌斯怒斥道:“你休想动用俄罗斯**的力量!他们是恶魔!绝不是你能交换对戒的存在。他们会让你时刻处在危险之中,没有一刻安眠!”苏桐的歪心思立刻打住了,莫比乌斯也放下电话,继续和苏博特远游了。
“你为什么要踏上旅程?”苏博特反问莫比乌斯:“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旅行。”一辆很老很老的绿色公共汽车顶着红色的号码牌招摇过市,在他们面前掀起一阵尘土。“我想过了,龙海的越野赛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鼓励着人们向外探索,用努力去换美景,而不是在家里面玩手机。所以我要走遍这世界,为他举办比赛提供地图信息。”莫比乌斯作为一个曾经混迹黑白两道的人物,尽管被他的理想所感动,但还是多嘴道:“这不像是一个运动员会说出的话,太无私了。”苏博特说了一个他更容易接受的答案:“我的老婆瘫痪了。”他对着莫比乌斯苦笑:“和我在公路上练长跑时为了保护我,用身体缓冲了那辆失灵的轿车的冲击力。”他抹去掉出来的泪水:“我很生气,知道是因为我跑步我媳妇儿才变成那样的。”他眯着眼:“但是我是个无能的男人,我只会跑步,所以我不能放弃他。”他向前走:“龙海会给我钱。”
莫比乌斯追了上去:“我需要一次修行,就像我刚成为选手时那样。”与上次的长途旅行不一样的是这次出行并非为了逃避什么而作,而是为了能再战拳台而作。当初他成为C赛运动员后经常收到其他人的鄙视。美国人的霸权政治和留学生对国内社会生态的残害在那时是大于美国与中国的人道主义合作和留学生对中国发展所做的贡献的。因此中国人在那时极度排外,他们知道美国留在中国的人中有善良的人,可他们就是会在见到他们的时候想起他们不好的一面,或多或少的带点情绪。
他参加了他的第二届C赛,成功击败吴刚登顶第一,惹了某些人的眼。他遇到了和苏桐一样的遭遇,差点被一棍子敲死。在将犯人送进监狱之后莫比乌斯联系上了俄罗斯**,承诺会用自己的财产和关系为他们提供支持,以此换取他们的保护。俄罗斯**是不屑的,他正想方设法的和冬日集团达成更近一步的合作关系,哪里有空理这个小角色。可莫比乌斯声称如果得到了庇护,他会牵线搭桥。于是莫比乌斯开始走向歧途。
后来形势好转了,国内的人对外国人意见小很多了,他觉得不需要**庇护了,就向**提出一刀两断。请神容易送神难,如果他们的关系断开的话,冬日集团与**的合作关系也就相当于断开了。人情大于天这一法则不仅仅适用于中国人身上。人类,人类,既然是一类,总有共性的特点。
最后他们的关系断了,**要他等价偿还受到庇护的代价,送五千万过去。他个人凑不出这笔钱,顺理成章的答应,于是对方绑架了娜塔莎,把五千万变成了赎金的数字。为了不让事情败露,他向董事长撒谎说娜塔莎飞到国外去玩了,自己现在去接她,于是带着一伙国际雇佣兵前往营救。人是救出来了,但娜塔莎多了一层被虐待的记忆和一道长疤,用了好几年才恢复原来活泼的性格。从脖子左下角斜穿胸部到乳下的疤痕不会在她洗澡时让她伤心了,标志着她彻底走出阴影了。莫比乌斯没有,他把这个秘密一直守到现在,会在特殊情绪的感染下睡不着觉。
当初莫比乌斯的状况更糟糕,每天睡眠不到三个小时,和废人一样,别说C赛了,正常生活都成问题。娜塔莎安慰无果,便给了他一段带薪长假,让他回老家好好休息。于是他回去休息了,修炼出了大地一般沉稳的性格与稳扎稳打的格斗风格。现在他需要更深厚的内力,也就是一段更长的旅行。他的线路和苏博特的不一样,但是两人的路有些是重合的,所以他们现在一起走,在大约两天之后分道扬镳。
月明星稀,莫比乌斯准备找一家旅店休息,正四处探头看呢,发现苏博特把自己架在他肩膀上低头看着发亮的手机。“什么东西这么好看啊。”莫比乌斯不耐烦地凑了过去,目光立刻被屏幕的画面吸引了。这是龙海的第五场季后赛,只有一个项目——一万米长跑。赛事组织者给他们设计了一些好玩的东西。每个人的腿上都绑着一块小玩意儿,小黄人形象的装置。它会根据运动员的配速来调控自己的重量,跑得越快他就越轻,反之亦然。龙海叫苦不迭,这简直就是专门用来对付他的。那些正常饮食的运动员因为有充足的营养供应,所以随时都能加速,完全可以掌控装置的重量,采取合适的节奏。龙海两天来一粒米都没吃,速度十分有限。速度提不起来带来的后果是那个装置会变得越来越重,装置变重了消耗掉他更多的体力,迫使他无法保持速度,只能继续放慢脚步,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苏博特一直在为龙海召集,苦咖啡色的脸庞上站满了豆大的汗珠,双眼微微颤抖,嘴里无声地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让他跑快一点。龙海视网膜上的图像已经开始发黑了,肺部已经完全炸掉,根本感觉不到了。他顶着半边剧痛的脑袋在赛场上无力的前进着,都快落后第一名一圈了。独孤藏没有对这位带他入圈的老前辈有丝毫怜悯,紧紧的跟着他,利用他来减少风阻。
龙海歪着头,渐渐地向草坪方向倒下。观众们瞬间分成了三大流派,一派为他加油,一派向他喝倒彩,一派对他的无能唉声叹气。龙海左跨一脚,踩住草坪,吃了一次警告,重获了一次力量。他不管了,全力奔跑吧,决不能愧对闪电之名。他像跑一百米一样开始了他最后六百米的路途。独孤藏突感神清气爽,可能是身旁的刚撒过水的草坪中青草的气味所导致的吧。他在新疆很少看到如此大片的青葱草场,不由得放慢了角度。等他把眼神从草坪处抽回来之后龙海已经躲在第二名的身后追上来了。独孤藏不敢怠慢,瞬间把马力加满,直向终点冲去。
龙海终于体力不支,摔倒在了终点线前一分米的地方,把名次拱手让给了好不容易超过的独孤藏。他凭借残存的意识向前爬去,勇夺倒数第二。苏雅冲下场去把他扶起,,吃力地挪出了跑道。他亮眼的那五百八十多米的极速表现没有得到大多数现场观众的认可,因为他们觉得既然有力气来一场五百八十多米的飞翔,不如把这一万米体面地跑完。UC赛里能让人热血沸腾的只有极限的速度。极限忍耐的意志力只有在C赛才受欢迎。
X看完这一场后沉默良久,最后干巴巴的拍了两下巴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