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
丁州虽然是道简的结拜大哥,可却始终不敢自居,所以始终无法自然地将三弟二字叫出口。
他赶忙走到道简身旁,也不问道简,指向跪在地上的一众山贼。
“把他们绑了,还有这两个死掉的,拖到镇子外埋掉,嗯……头留下,挂城门上,示众。”
围观的众人嘶嘶倒抽凉气,他们来这镇子也有段时间了,还是头一次见丁州问都不问,直接处理这群山贼。
店老板更是说不出话,刚才在道简面前一口一个丁大哥的叫着,吹嘘二人的关系,现在看,刚听自己吹牛的这位客官,才是真的和丁州关系颇深。
“大哥?”
店老板皱眉咀嚼这两个字,突然身子一颤,咕噜地咽下一口口水。双腿更是不自觉地打颤。
“你何时回来的,也不赶紧来寨子?”
“呵呵,现在回去,岂不是错过了一出好戏?你们,将这些山贼身上的银钱收了,留给他们。”
道简喝住丁州带来的几位弟兄,众人停下看向丁州。
“看什么?还不照做?”
“是!”
一阵摸索翻找声响起,随后一串铜钱还有几块碎银就由一名弟兄放到了妇人手中。
妇人双手接过碎银,放好自己的相公后,小跑到道简身旁,跪下磕头。
“多谢大侠救命之恩,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起来吧,安心在这个镇子做生意,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道简将妇人扶起,伸手从自己怀中摸出一些碎银。
妇人见状,赶忙退后,说什么也不收。
“好了,这些银钱够她夫妻二人用了,你先随我回去吧。”
丁州虽然没有问,但多半已经知晓这些缘由,自己的这个恩人三弟,肯定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以后想了解,就来镇子里面打听就是,茶楼老板书说得不错,他很爱听。
道简点点头,将碎银收起,转身走到店老板身边,将另外一把剑收走后,便同丁州离开了。
他们一行人押着山贼刚走出镇子,镇子内的百姓登时欢声雷动,他们没想到,今天又出现一位大侠,而且也是水镜寨的人。想到这里,他们更是安心,于是众人纷纷帮扶受伤的夫妻二人,再次热火朝天地忙活起来。
一路上,道简没有提起这些山贼的事,因为丁州很是细心,这些事不用他多言。
现在他最关心的,就是寨主夫人这件事。
丁州一愣,听完道简的描述,率先想到的就是那茶楼老板。不由得苦笑两声,将这寨主夫人的事迹告诉了道简。
“还真是茹娘,嘿。”
道简啧啧两声,连连摇头。得知劳虹是酒醉一时乱性,被茹娘趁机倒入怀中,来了一出别致的霸王硬上弓,闹得满寨震动。
道简同丁州并肩上山,每当想起丁州的话,就哈哈大笑,至于那个飞剑杀贼,想来是店老板自己编的。不过今日之后,道简这在镇中的事迹,更是不知道会被这店老板吹成什么样,他想起二人聚在一起吃芸豆的样子,更是连连大笑。
丁州看向道简,这种笑容从道简脸上第一次看到,道简给他的感觉一直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带着颓然与说不明的伤感,像现在这样,满是豪情与从容的样子,丁州完全无法想象。
也许道简也不知道,时隔这么久,他终于从曼儿的死这件事中走了出来,一次地宫之行,让他看清了自己,还有生的渴望。
水镜寨大门外,劳虹和毕浮二人面带笑意,等待道简。
之前跑来的男孩,大致说了一下镇子里面闹事的情况,当描绘了一番道简所作所为后,劳虹和毕浮便猜出了那人多半是道简。
于是看了看天色,猜测道简也该到达,赶忙出寨迎接。
丁州和胖老三不是歹人,胖老三只听丁州的话,而丁州疾恶如仇,在剿灭其他寨子这件事上,尤为上心,每次攻寨,必定身先士卒,率先冲杀,现在寨中的弟兄,越来越信任这位头发灰白的老者,甚至有人自愿追随左右。
而丁州的出现,也让劳虹和毕浮身上的担子轻松许多,他们可以腾出手来,治理寨子,正是因为此事,一时间流民纷纷聚拢而来,水镜寨应运而生。
道简看到了远远站在寨门的两位师兄,遥遥拱手一礼,见二位师兄回礼后,畅笑迎了上去。
“此去半年有余,不知收获如何?”
劳虹拍了拍道简的肩膀,关切地问道。
“还好,几经生死,平安归来。”
“哦?还有能威胁到师弟的事,不知可否说来听听?”
劳虹拉住道简,引着毕浮和丁州,胖老三一起向寨子中央的大堂走去。
道简简单地说了一下在天涯阁旧址里面的见闻,中间略去了傀儡和老虎之时,简单描绘了一下地宫遭遇,还有神秘前辈男孩的事。这些传闻,让劳虹和毕浮一时难以相信,不过当道简拿出最新得到的两部口诀后,二人便打消了疑虑。
这一段时日,他二人从道简处得到的口诀中,获益良多,师兄弟二人时常与丁州交流心得,同时将其中部分口诀传给寨中妇女,用来强身,让她们有自保的能力。
也正因此事,劳虹一时高兴,忘乎所以,被茹娘占了便宜。
现在,见道简眉飞色舞地转述店老板的话,劳虹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尴尬羞怒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变幻,刚想趁机发作,却听见后堂传来了茹娘的声音,整个人如同缺水的南瓜,瞬间蔫儿了下来。
“咦?传闻中如同天仙一般的寨主夫人来了?”
“别,别说了。”
劳虹捂眼叹气,这让一旁的毕浮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差点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是道简小叔来了?”
噗,道简一口茶喷了出来,他没想到茹娘是如此自然,仿佛是多年的嫂子一般。
身着红黑相间的长裙,曼妙的小腰盈盈一握,嘴角浅笑,可人的两个酒窝时隐时现,蛾眉如黛,温婉动人,看到劳虹时的妙目含羞,微微低头。
“这是茹娘?”
道简张大了嘴,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这茹娘仅仅是简单打扮,就如同换了一副皮囊,哪有之前飒爽之姿。
“这的确是茹娘,也是你,你嫂子。”
劳虹嘴角一抽,察觉到身后的寒意后,赶忙带笑解释。
道简会意赶忙问好,而茹娘应对更是得体,颇有大家风范。
在茹娘转身带路时,道简暗暗向劳虹比起大拇指,劳虹瞥见,脸色更是难看,刚留下的胡子也为之起舞。
“只是回来而已,不必如此隆重来接。”
“诶,就在门口,咱们这个师弟,毕竟是为泾山州这一方的安定立了大功的。”
毕浮说完,用手肘捣了捣道简,道简疑惑地看向他,一时不知是何缘故。
顺着毕浮的目光看去,正巧看到丁州与劳虹窃窃私语,劳虹本就沉稳的面容,此刻更是严肃,显然有些动怒。
“一切按丁执事的意思办,这种事情必须杜绝,从今日起,凡是进出水镜镇的流民,都要严查,不可再让附近的山贼混入其中。”
“是!”
丁州应喏,转身向道简微微颔首,便快步离去。
“师弟的眼光真是毒辣,这丁州,了不起。”
毕浮看向远远离开的丁州,缓缓说道。
“哪里话,只是一时巧合罢了,遇到他们时,感念他们对自家首领的忠心,这才起了结交之意。”
“呵呵,有他在,我也轻松了许多,不用再为这些琐事烦心,我呀,不是统御寨子弟兄的料。”
“本来你也没有管过他们。”
劳虹转身,瞥了一眼毕浮,很是不满地斥责一句。但看向道简的表情时,却变得和善许多,这个师弟,从第一次在水镜剑派结识,就知道他一定会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当时顶着单良的名号,就能够招呼难民,那时的少年早已蜕变成了今日的英杰。
“今天要带你见一人,此人刚来寨中半日,提及的事情我一时参不透,师弟你是见过大世面的,定然可以辨别此人。”
“哦?此来所谓何事?”
道简赶忙询问,却听见身后的毕浮不屑地啧了一声。
“无非就是见我等打下点基业,想要招安我二人罢了。”
“招安?谁?朝廷?”
道简脚步一顿,脑子转得飞快,好像想到了什么皱眉沉思起来。可一时半刻,他无法想出什么,只能点点头,答应劳虹的看法。
“随我来。”
劳虹引道简和毕浮,三人一起走到茹娘所立的门口。
“自称特使的那位,就在屋子中,我已经派人招待了。”
“好,茹娘辛苦了。”
“我是你娘子……”
茹娘走到劳虹身边,轻轻掐了他一下,随后向道简恭敬欠身一礼,和丫鬟一起离开。
“噗!”
毕浮憋不住,差点笑出声,但看到劳虹冷冷的目光后,赶紧干咳掩饰。
“噗!”
道简憋不住,也笑了出声,劳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冷哼转身,推门而入。毕浮咧嘴轻轻拍着道简的肩膀,示意道简赶紧进去。
屋内桌旁,一名儒雅俊才将手轻轻放在桌上宝剑之上,另外一手端着茶杯,轻轻抿着。
“好茶,为本就甘甜的泉水,平添了几分清香,有趣,有趣。”
“是你。”
道简眉头一挑,自然看出了端坐在中间的书生正是自己之前见过的单良众多富家子弟好友之一,只不过当时他立在一角,而道简更没有上前搭话。
“哦?师弟你认识他?”
“师弟?原来如此,没想到道简公子是二位英雄的师弟,既然大家同门,那么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在下郭光,见过二位首领,见过道简公子。”
郭光站起身,向道简三人拱手恭敬一礼,很是潇洒,一旁的两位侍女见如此潇洒之人,眼中闪起星光,虽是垂头,却也抬眼偷偷打量。
“咳咳,你们下去吧。”
“是。”
侍女没有表现出任何表情,欠身礼毕离开。
“虽说我师弟认识你,不过你方才提到的,我还需要考虑一下。”
“劳首领,这还需要考虑么?郭某此行南下泾山州,从旁多有打听水镜寨的传闻,百姓交口称赞,像您和毕首领这样的大才,朝廷定然不会埋没,现在有道简公子从旁作证,郭某所言,句句是真,还……”
“都提了些什么,不知可否说给我听一下。”
“这是自然,道简公子想听,我怎么有半点遮掩。”
郭光缓缓说出自己之前提到的看法,想将泾山州以东划为劳虹的管辖范围内,同时按朝廷的特令,封劳虹为此地一方刺史。
此言一出道简眼睛一亮,可是看到劳虹和毕浮都没有明确的表现后,只好沉默下来。
郭光看出道简表情的变化,投来求助的目光,道简自然察觉到这变化,可是现在他不想让自己表现得与郭光过分熟悉的样子,只好沉吟深思。
“师弟,有什么想法,可以说来听听,我二人此时并没有什么兴趣。”
“既然如此,那我就说了。”
道简看向郭光,郭光颔首会意。
“我对朝局不太了解,不过,这位郭光大人,的确是单大人的挚友之一,现在能够来此,虽然不知是否还有其他的事,不过既然决定招安师兄二人,这种事,单大人是能够做主的。”
“那么单大人在朝中是什么官?”
“他,无官无品,不过却手握实权。现在太子已经监国,很多朝廷重要文书都经过他的手。”
“原来如此,没想到这位单大人如此厉害。”
“师兄,师弟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你看要不我们就。”
“郭大人,不知可否容在下考虑两天?”
“自然可以,不过可否告之郭某,是有何顾虑?”
“寨中流民众多,多有背离朝廷之人,朝廷并未管过他们死活,想来都还有怨气的,若是没有经过商议,贸然接受,恐怕,会引起民心不稳。”
郭光轻敲桌面,沉思片刻后,点头同意。
“既然如此,还望劳首领多多费心,郭某静待佳音了。”
“郭大人言重了。”
劳虹起身,叫来侍女,带郭光离开屋子。
师兄弟三人坐在一起,直到再也听不见郭光的脚步声后,才开始讨论。
“师弟,此人,不,单大人,当真可信?”
“现如今,皇帝老儿已经不行了,太子已监国,而单大人是太子的核心幕僚,将来必被重用,师弟我认为可以相信。”
劳虹和毕浮闻言同时点点头,随后三人知无不言地商议到晚饭才离开屋子,邀请郭光入宴。
郭光刚刚入座,看到已经返回寨子的丁州,赶忙起身拱手问候。
“丁执事,在下郭光,不知可否留步?”
劳虹,毕浮,道简三人同时看向郭光,对他的询问之举颇为意外。
“这位是?”
“郭光,郭大人,朝廷来此的特使。”
丁州闻之身子微微一颤,虽然隐藏得极好,却依旧被师兄弟三人看在眼里,他们不自觉地交换一下眼神,同时沉默不语。
“呵呵,只是有件事想请教丁执事,二位首领,道简公子,不必回避,郭某所问,没有不善之意。”
“请……”
劳虹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一些,抬手示意郭光继续。一旁的丁州看了一眼道简,随后拱手回应,明显客气许多。
“郭大人请讲。”
“丁执事,曾闻您是朝天帮的人,怎么现在成了水镜寨的执事。朝天帮素有美名,朝廷本就重视,多次有招安之心,只不过此地动乱不安,怕给朝天帮平添麻烦,这才没有急于来此,只不过,不知朝天帮的大当家,现在如何,是否已死?”
丁州再次看了道简一眼,见对方没有制止之意,这才点点头。
“郭大人所料不差,大当家他,死于二当家之手,已葬在朝天寨外。”
“果然如此,唉,可惜了一位好汉。”
郭光说完,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这是单大人写给大当家的亲笔信,既然无法亲手交给他,那么,就将此信交于丁执事吧。”
丁州见劳虹和毕浮没有阻拦之意,只好双手接过,也不遮掩,当中抽出单良的信,认真阅读。
读到第二张,他突然惊疑一声,同时放下信看向道简,见道简面无表情地吃着饭食后,赶忙调整情绪,继续阅读,随后,将信交给了正在观察道简的劳虹。
劳虹瞄了一眼郭光,见对方没有任何介怀的表情后,低头细细读着信。
看完第二页,劳虹眉毛同样一挑,显然是知晓方才丁州吃惊的原因。
“信中提到了一人,要来这边见大当家,虽然没有说明是谁,不过,我看就是师弟你吧?”
劳虹说完,将信递给道简,道简从容接过,靠向毕浮,二人同时仔细阅读信上内容。
道简微微皱眉摇头,显然他是读出了信中单良所提之人与他的到来很是巧合,而且,道简一来泾山州,直奔朝天寨,又是救丁州,又是结拜,这一系列行为,本来就让二人有点儿疑虑,现在更是坐实了他们的猜测。
“不错,心中之人,的确指的是我。”
道简点点头,在劳虹和毕浮果然如此的表情中,承认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