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道简坐在床边打坐,早起一个周天的运转,感觉体内的不适感减轻了好多。这一段时间,口口声声说要戒酒,可是先是周苍,后是张虎,能抒发感情的,似乎也就是这端起的一碗酒水了。
如何证明自己的热情,唯有碗中佳酿,以证古道热肠。
吱呀一声,房门被张虎推开。
从小开始,张虎推门而入从不提醒,这是习惯,也是他的风格。道简似有怀念的笑了笑,整个人似乎回到了当年,只不过张虎早已不复当年之貌而自己,更是手染无数亡魂之血。
“收拾收拾,准备走。”
“好!”
张虎不忍看道简身上数不清的伤疤,深深浅浅大小不一,整个上半身看下来,似乎没有几块完整无损的地方,道简没有察觉到张虎的变化,披上外袍走了出来。
张氏黑着眼袋,早早起来忙活,她已经备好二人洗漱用的水盆,听张虎说,今天带道简去镇子上见大官,见道简随身的衣服多有破烂,于是连夜赶了一件袍子。
“简儿,赶紧换上试试看,怎么还穿昨天的衣服,你不嫌脏,可人家大人怎么想。”
张氏走到走到还在绑带子的道简身旁,道简顺手一松,套在身上的外袍瞬间被扯了下来。
“呀?”满是的伤疤在阳光下格外耀眼,那一道道新愈合的皮肤,尤凸出,张氏抬头看了道简一眼,赶忙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丈夫,见到张虎皱眉撇开的样子,自然能够知晓当家的心中颇为难受。
“快,快换上吧。”
张氏噙着眼泪,递上新做的袍子。
“好!”
道简点点头,毫不介意的将衣服穿上,衣服大小正合身,越发衬托他的身体挺拔。袍子合身带来的舒适感,让道简微微点头,正要向张氏表示感谢,却看见张氏转过身用袖口悄悄擦着眼泪。
“这,婶子没事吧?”
“没事,都说女子是水做的,这老娘们儿也是。哼!”
张虎哼了一声,将沾水的手帕拧干,赶忙擦着脸,不住的揉眼圈。
张氏扭头悠悠的瞪了他一眼,看着道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跑向灶房而去。
“这,叔昨天没气婶子吧?”
“气她?气着来还想给我生老三?赶紧洗脸,走了。”
张虎把手帕递给道简,自己坐到院子里的椅子旁大口喝着茶水。
道简尴尬的一笑,随便洗了一把,便跟着张虎离开了村子。
二人骑马没用半个时辰,便赶到了附近的镇子上,这个镇子似乎才建好没多久,之前是附近几个村聚在一起搞的集市,大家互通有无,时间久了,闻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些人直接住下,在这里开着客栈,饭铺,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
而张虎,就是这一片保证安定的衙差,同每家铺子关系都不赖,吃喝不用给钱不说,偶尔还能弄两个铜钱花花,过的好不自在。
道简跟在张虎身后,看着这来来往往的人群,虽说和凤昔府没的比,可商家脸上的笑意,多多少少有些熟悉。
“回头劝周苍他们南下,想来这边还是比较适合经商,远比北方好些。”
“想什么呢?理理衣服,跟我进去。”
道简跟着张虎迈步走进衙门,看到了其他的衙差,凡是见到张虎的衙差,纷纷抱拳一礼,问候一声便各忙各的去了。友善和谐的氛围,让道简原本提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看他们这些衙差的步伐,似乎并没有多深的武功。
张虎打听到殇游现在没事,正在后堂休息,便让师爷通报。
没多久,师爷走出来,示意道简进去,张虎带着笑意,拱手致谢,没想到却被师爷拦了下来。
张虎脸色一肃,不解的看向师爷。
“殇大人想单独见一下这位兄弟,张衙差,你先去巡街吧。”
张虎脸色微变,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嘱咐道简两句,见道简从容点头后,这才独自悻悻的离开衙门。
师爷再次恭敬的一礼,道简点点头,迈步向后堂走去。
没走几步,穿过一个长廊,看到了正在院中耍着长刀的殇游。
殇游背对着道简耍完一套行云流水的长刀刀法,收势之后吐纳片刻,这才转身,带着和善的笑意看向道简。
“刚才就听见你的脚步,可是一套刀法耍不完,不习惯停顿,还请道简公子莫要不快。”
“哪里,大家都是习武之人,自然懂得其中要害。”
道简抱拳和殇游一礼,便在一旁坐下,见殇游一身横练筋肉,想来是一名武夫,不用多问,自然落实了心中的想法,这个人,若不是单良口中的太子随从六殇之一,更会是谁。
既然知晓了对方的身份,那么就没必要再试探对方,道简沉着脸松开作揖的姿势,就近坐了下来。
“不知殇大人来此可有要事要办?”
“只是奉单大人之命,特来此关照道简兄弟一家。”
道简两眼微眯,没想到殇游毫不遮掩直接说出了真正目的。
“卑职一个小人物,何德何能,敢让太子殿下的亲卫特来照顾。”
殇游发现道简脸上的笑意全消,似乎还有阵阵杀意,不以为然的说道。
“公子自谦了,一个知道太子不少私密事的人,还替单大人做了不少难言之事,突然消失了,怎么能让人放心?”
“那么,是单良派你来的,还是当今监国,太子殿下派你来的?”
“这个,卑职就不能言明了,总之,道简公子心里记着太子,记着单大人就好,只要公子安心办事,一家荣华富贵,此生想用不尽。”
道简点点头,起身负手在院内信步闲逛,端坐在一旁的殇游,微微皱眉,看不出道简的用意。
道简走出两步,走到武器架上架着的长刀,用食指轻轻滑过。
“好刀。”
“公子谬赞了。”
殇游抱拳一礼致谢。
“只不过……”
“不过什么?”
殇游眯着的笑眼微微睁开,警惕的看向道简,左脚轻轻后移,摆出防御的坐姿。
“废了。”
道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八方一劈,剑鸣声起,一闪而逝,随着宝剑入鞘,道简身前的武器架应声而碎,其上架着的宝剑登时变成两半,摔落在地。
殇游不再从容,他没想到道简说动手就动手,同时心中暗暗吃惊,道简这一招疾如闪电,自己根本没有来及反应,若是这一剑劈向自己,恐怕此刻早已身首异处。
这是道简给他的警告,让他小心做事。
“公子这是何意?想暗示卑职什么?”
“既然知道何必要问?”
“还请公子明示。”
“喝,好胆……”
又是一闪而过,恭敬请意的殇游心中再次一惊,只感觉头顶一凉,随后麻痒感传来,似乎是有东西滚落。
“明示完了,告辞。”
道简话音刚落,殇游听见啪的一声,原来是头上束发的簪子带着一股头发滚落。一身冷汗瞬间留下,虽然殇游明知道简不会伤他,可还是被道简的身手吓到。
“这和之前说的不同,他何时到如此火候?”
披头散发的殇游捡起地上的簪子,扭头看向小跑进来的师爷,师爷见殇游如此狼狈,赶忙鞠躬谢罪。
“起来吧,一点小事,无妨。”
殇游摆摆手,走到砍倒的武器架前,痛惜的摇摇头。
“没想到,竟然如此蛮横,还真是单大人宝刀。师爷,研墨,我要亲自写信给太子殿下。”
师爷答应一声,赶忙起身,向一旁的书房走去。
殇游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后,也向书房走去。
喧闹的市场中街,道简沉着脸独自走着,他环顾四周,始终没有找到张虎。
没多久,在一家面摊,看到了张虎正掰着大蒜同其他几个衙差吹牛聊天。
“叔。”
“这么快就出来了?大人怎么说的?”
“还能说什么,只不过我还有事在身,一时半刻定不下来。”
道简说着话同其他几位衙差拱手示好,被张虎拉到一旁后,这才小声继续说道。
“叔安心在衙门里办差,这个殇大人是太子的人。”
“什么?太子的人?怎么会来这里?”
道简赶忙示意张虎小点儿声,也不打算藏着掖着,直接拉着张虎向镇子外走去。直到停在前后无人的土路中央时,这才继续说道。
“瞒不过叔,我之前提太子和单大人办了一些脏事,他们怕我被政敌收买,这才派人在此保护,不过叔你放心就是,不会有人来为难伤害咱们家。”
啪,张虎抬手一巴掌,打在了道简脸上,道简没有避开,依旧面带惭愧之色,一副认错的样子。
“他们威胁你了?”
“没,不过多半是这个意思。”
“你不该把婶子和小妹牵进来。”
张虎有些压不住火气,厉声喝道。
“我知道,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还如此,到底知不知道?唉!”
张虎无奈转身,咬着牙思索着接下来的举动。
“叔,我……”
“不用说了。”
张虎摆手打断道简,叹息一声。
“你若知晓这些,就不会出去了,罢了,罢了!”